第二十三章

“高考……”江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他的思绪猛地拉回，“考完最后一门，走出考场的时候，天很蓝，阳光刺眼。所有人都疯了似的在笑在闹，撕书，拥抱……像一场盛大的解脱。”她的目光依旧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却空洞得没有焦点，“我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些笑脸，听着那些欢呼……感觉像在看一场无声的电影。周围很吵，很吵……但我什么也听不见。”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汲取支撑下去的力量：

“我只觉得……冷。透骨的冷。”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阳光照在身上，没有一点温度。”

她停顿了很久，久到马嘉祺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疼得无法呼吸。他想伸出手，想握住她放在桌面上那只冰凉的手，想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身体却僵硬得动弹不得。

终于，江姜缓缓地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马嘉祺脸上。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此刻清晰地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在灯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努力维持最后的平静。

“那天……”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某种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委屈和……孤独，“……没有一个人问我一句‘你还好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滴晶莹的泪珠，终于挣脱了那强撑的堤坝，毫无征兆地、沉重地滚落下来。它滑过她苍白的脸颊，在下颌处悬停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即滴落在她面前深色的实木桌面上，发出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的“嗒”的一声。

那滴泪，像是耗尽了江姜所有支撑的力量。她猛地低下头，抬起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呜咽声，如同受伤小兽的悲鸣，终于冲破了那层坚不可摧的冰壳，从她紧捂的指缝间断断续续、破碎地逸出。

没有嚎啕大哭，只有那种被死死压抑、却又无法抑制的、撕心裂肺般的抽泣。

马嘉祺彻底僵住了。巨大的震惊和心痛像海啸般将他淹没。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江姜。那个永远冷静、永远强大、永远代表着无懈可击的“最美外交官”，此刻在他面前，脆弱得像一片在寒风中即将碎裂的冰。那压抑的哭声，像无数根细密的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他看着她颤抖的肩膀，看着她紧捂住脸、指节泛白的手，看着那颗砸在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水渍的泪滴……

时间仿佛凝固了。包厢里只剩下她破碎的呜咽声，和他自己沉重如鼓的心跳声。

几秒钟的死寂后，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终于冲破了所有桎梏。马嘉祺猛地站起身，动作带倒了身后的圈椅，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绕过方桌，两步就跨到了江姜身边。

没有丝毫犹豫，他伸出手臂，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坚定，将那个剧烈颤抖、蜷缩成一团的、冰冷而脆弱的身体，用力地、紧紧地拥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