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时光在孩童的世界里，总是流淌得飞快，却又被无数细碎的光点填满。对南懿来说，重庆的夏天不再是伦敦那种压抑的灰，而是被宋亚轩的笑容染上了明晃晃的金色。

他成了她在这个陌生国度里最明亮的路标。南懿学习中文的过程，像在攀登一座陡峭的山峰，那些方方正正的字符在她眼里，最初如同难以破解的密码。宋亚轩自告奋勇成了她的小老师，耐心得惊人。放学后，他常常背着书包直接跑到南懿家，或者把她拉到自家那间堆满了玩具和模型的小书房里。

摊开崭新的田字格本，宋亚轩握着铅笔，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来，看啊，南懿，”他指着本子，“‘天’，上面一横，像天空，下面一个‘大’，很大的天空！”他努力用最形象的比喻来解释。

南懿坐在小板凳上，身体微微前倾，蓝眼睛紧紧盯着他的笔尖，小脸上满是专注，粉嫩的嘴唇无声地跟着他的笔画默念。轮到她写时，铅笔在她小小的手里显得不那么听话，线条总是歪歪扭扭，像喝醉了酒的小蚯蚓。尤其是写宋亚轩名字里的“轩”字，结构复杂，她的小眉头拧成了疙瘩。

“哎呀，不对不对，这里要拐一下！”宋亚轩看得着急，忍不住伸出手，覆在她握笔的小手上。他的掌心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热和一点薄汗，手指轻轻包裹住她的，带着她的笔尖在纸上移动。“你看，这样……横折……再勾回来……像不像一个小房子？”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南懿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的引导，还有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畔。她屏住呼吸，努力集中精神。可就在写到那个关键的转折处时，宋亚轩的食指突然在她手心最怕痒的地方，飞快地、轻轻地挠了一下。

“呀！”南懿猝不及防，浑身一激灵，像被电到一样猛地缩回手，铅笔“啪嗒”掉在本子上，留下一个难看的墨点。她抬起头，蓝眼睛瞪得圆圆的，带着控诉看向宋亚轩。

始作俑者已经笑得前仰后合，露出一口白牙，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肩膀一耸一耸的。“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看你太认真了嘛！”他一边笑一边毫无诚意地道歉，顺手又把掉落的铅笔捡起来塞回她手里，“快写快写，写完这个字，奖励你听我唱歌！”

“唱歌”两个字像是有魔力，瞬间抚平了南懿被捉弄的小小不满。她重新握住笔，鼓了鼓脸颊，像只生气的小河豚，但还是低下头，更加认真地对付起那个可恶的“轩”字。这一次，写得比刚才稍微端正了一些。

“嗯！有进步！”宋亚轩凑近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大手揉了揉她细软的卷发，“好啦，说话算话！”

他清了清嗓子，站直身体。窗外是炽热的阳光和聒噪的蝉鸣，小书房里却仿佛被他清越的歌声划开了一片清凉的天地。他唱的是学校里新教的童谣，旋律简单欢快。没有伴奏，只有少年纯粹干净的嗓音，像山涧清泉叮咚流淌，每一个音符都跳跃着阳光的味道。他唱得很投入，眼神明亮，仿佛自己就是舞台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