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南懿总是安静地坐在一旁，怀里抱着阿尔吉先生，蓝眼睛映着天边渐变的霞光，专注地望着他。她觉得亚轩哥哥唱歌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比平时那个会挠她手心、会抢她零食的哥哥要更明亮、更遥远一些。她听不懂那些歌词里更深的情愫，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旋律里流淌的情绪——有时是飞扬的快乐，有时是淡淡的忧郁。每一次他唱完，她都会用力鼓掌，蓝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欢喜，像盛满了揉碎的星光。

“好听吗？”宋亚轩每次都会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好听！”南懿的回答总是毫不犹豫，清脆得像一颗玻璃珠掉在玉盘里，“像……像夏天晚上的风！”她努力寻找着贴切的比喻。

宋亚轩就会笑，眼睛弯弯的，揉乱她的头发：“小洋娃娃还挺会夸人！”

一个寻常的周末下午，南懿被妈妈派去给宋家送刚烤好的小饼干。她端着还带着温热的小碟子，轻车熟路地跑上楼梯，敲响了宋亚轩家的门。开门的是宋妈妈，笑着接过饼干，朝里面努努嘴：“亚轩在房间呢，好像……有点不高兴？你去看看他。”

南懿心里咯噔一下，轻手轻脚地推开宋亚轩的房门。房间里窗帘拉了一半，光线有些暗。宋亚轩没像往常一样坐在书桌前，而是背对着门口，盘腿坐在地板上，怀里抱着他的旧吉他——那是他软磨硬泡了好久，父母才答应给他买的生日礼物。他并没有弹，只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一根琴弦，发出单调喑哑的“嘣……嘣……”声。肩膀微微耷拉着，整个人笼罩在一层低气压里，像只被雨淋湿后蔫头耷脑的小狗。

“亚轩哥哥？”南懿小声唤道，抱着阿尔吉先生，慢慢走过去。

宋亚轩没回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南懿在他旁边坐下，学着他的样子盘起腿，把阿尔吉先生放在膝盖上。她没有立刻追问，只是安静地陪他坐着，听着那一下下单调的琴弦声。过了好一会儿，宋亚轩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哭过，又像是感冒了。

“今天……声乐课，老师说我……说我还差得远。”他吸了吸鼻子，手指用力划过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说我高音不稳，感情也不够……好多人都比我唱得好……”少年的自尊心被狠狠戳伤，挫败感沉甸甸地压着他。

南懿侧过头，看着他低垂的、显得有些倔强的侧脸。她没有像大人那样说“别灰心”、“下次努力”之类的话。她只是伸出小手，轻轻地、试探性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亚轩哥哥，”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拂过，“你……唱歌给我听，好不好？”

宋亚轩身体僵了一下，终于慢慢转过头。他的眼睛果然有点红，像兔子一样。他看着南懿，小女孩蓝盈盈的眼睛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安静的、全然的信任和期待，像等待着一场独一无二的星光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