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的秋天,色彩浓郁得像打翻的调色盘。查尔斯河畔的枫叶红得灼眼,金黄的银杏叶铺满了人行道,踩上去沙沙作响。南懿背着沉重的书包,快步穿过哈佛校园哥特式建筑的阴影。她长高了许多,浅棕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利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遗传自母亲的、依旧澄澈如初的蓝眼睛。只是那双眼睛里,沉淀了更多沉静和专注,少了几分孩童的天真懵懂。手腕上,那条洗得发白、边缘已经有些绽线的蓝色旧丝带,被她小心地缠绕了几圈,系成了一个简洁的手链,隐藏在深色毛衣的袖口边缘,像一道隐秘的护身符。
课业繁重,生活被实验室、图书馆和写不完的论文填满。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牵着走的小女孩了。只是偶尔,在深夜独自穿过寂静的校园,或是在图书馆被窗外突如其来的风雪困住时,她会下意识地摩挲一下腕间的旧丝带,指尖划过那粗糙的纹理。大洋彼岸那个少年清越的歌声,还有他最后那句“让全世界听见”的誓言,便会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带着一种遥远却依然灼热的温度,短暂地驱散异国冬夜的寒意。
时间像查尔斯河的水,看似平静,却从未停止奔流。高中,大学,南懿以优异的成绩拿到了北京大学的交换生名额。当她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再次踏上中国的土地,站在首都机场汹涌的人潮中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攫住了她。八年了。空气里弥漫的味道、耳边充斥的熟悉又陌生的语言、周围行色匆匆的面孔……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归属感和无法摆脱的疏离感交织缠绕。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机场大厅巨大的电子屏幕。
屏幕正在播放一个娱乐新闻片段。画面流光溢彩,聚焦在一个光芒四射的舞台上。镜头拉近,一张俊美得近乎张扬的年轻脸庞占据了整个屏幕。他化着精致的舞台妆,眼线微微上挑,带着几分魅惑,眼神却清澈而专注。他握着话筒,正唱到歌曲的高潮部分,声音透过屏幕的音响传出,清亮高亢,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和饱满的情感张力,瞬间压过了机场大厅所有的嘈杂。
南懿的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她的胸腔,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回响。血液仿佛在瞬间涌上了头顶,耳边所有的声音——广播声、人声、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噪音——都潮水般褪去,只剩下那个通过电波传来的、熟悉又陌生的歌声,以及屏幕上那张无比熟悉、却又因时间和舞台妆容而显得无比耀眼的俊朗面孔。
宋亚轩!
那个名字几乎要冲破喉咙喊出来,却被她死死地压了回去,只在舌尖留下滚烫的烙印。她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他不再是记忆中那个穿着校服、头发微卷的阳光少年。舞台上的他,是真正的巨星,被璀璨的灯光和台下无数挥舞的荧光棒簇拥着,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散发着掌控全场的强大气场和摄人心魄的魅力。他长大了,褪去了所有青涩,像一把出鞘的绝世名剑,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