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曲终了，台下爆发出海啸般的尖叫和欢呼。主持人激动地递上话筒采访。宋亚轩微微喘息着，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光。他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标志性的、带着点少年气的明朗笑容，瞬间冲淡了舞台妆带来的距离感。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对着话筒，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带着演唱后的微哑和一种沉静的力量：

“谢谢大家！希望……今晚的歌声，能传递到每一个需要它的人心里。”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望向某个虚无的远方，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深沉的温柔，声音轻了一些，却更加清晰地敲打在每一个倾听者的心上，尤其是那个僵立在大厅中央、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女孩耳中：

“尤其希望……有一个人，无论在哪里，都能听见。”

“轰”的一声！

南懿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电流从头顶瞬间贯穿到脚底，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扭曲。屏幕里宋亚轩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句穿透灵魂的话语，与她记忆中那个昏暗客厅里、抱着吉他哽咽着说“让全世界听见”的少年身影，在时光的两端轰然碰撞，爆发出炫目到令人窒息的光芒。

他真的做到了！那个曾经只属于她的、像太阳一样温暖的秘密歌声，真的穿透了万水千山，响彻了世界的角落！而那句“希望有一个人能听见”，像一把精准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她心底尘封了八年的、那个小小的、系着蓝色丝带的盒子。无数个夜晚摩挲腕间旧丝带时的期盼、那场滂沱大雨中的初遇、黄昏空荡客厅里的拥抱和诺言……所有被岁月模糊的细节，在这一刻，带着汹涌澎湃的力量，清晰地倒灌回来，将她彻底淹没。

她像一尊石像般僵立在机场喧嚣的人潮中央，只有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和微微颤抖的身体，证明她还活着。蓝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难以置信的狂喜，还有一丝……近乡情怯般的巨大惶恐。

直到后面旅客的行李箱不小心撞到她的脚踝，轻微的疼痛才让她猛地回过神。她几乎是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稍稍平息了那几乎要炸裂开来的情绪风暴。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屏幕——镜头已经切换，宋亚轩的身影消失了——然后猛地低下头，拉起行李箱的拉杆，几乎是逃也似的，汇入了涌动的人潮。手腕上那条旧旧的蓝色丝带，在行走间从袖口滑落出来，暴露在机场明亮的灯光下，那抹洗得发白的蓝，此刻仿佛也染上了一层荧荧的光晕。

北大未名湖畔的秋色，比波士顿更多了几分沉淀的古意。湖面如镜，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岸边层林尽染的树木，红黄交织，绚烂得如同打翻的颜料罐。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南懿抱着一摞刚从图书馆借来的厚重文献，沿着湖畔小径匆匆走着。文献堆得很高，几乎挡住了她小半张脸，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沉静的蓝眼睛。她脑子里还在思考刚才论文里一个复杂的理论模型，脚步有些快。

突然，斜刺里一个奔跑追逐着飞盘的男生猛地冲了过来，速度太快，眼看就要撞上！

“小心！”旁边有人惊呼。

南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躲闪，身体猛地向旁边一侧。重心失衡的瞬间，怀里那摞沉重的文献像小山一样崩塌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