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几秒钟，一串数字和一个简单的符号，清晰地烙印在了她温热的皮肤上。

笔尖离开皮肤的瞬间，宋亚轩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手，力道之快，仿佛再慢一秒就会被灼伤。他将笔帽胡乱套回笔上，塞回口袋。整个过程快得如同电光火石，带着一种近乎慌乱的决绝。

他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重新看向南懿。那里面翻涌的惊涛骇浪似乎平息了一些，沉淀成一种深不见底的、沉甸甸的复杂。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泪痕未干、带着惊愕表情的模样，连同手腕上那串新鲜的墨迹和那条旧旧的蓝丝带，一起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高大的背影带着一种近乎仓皇的僵硬和急促，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脚步踩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发出急促而清晰的“沙沙”声，像某种慌乱的鼓点，迅速消失在湖畔秋色掩映的树影深处。

直到那个身影彻底看不见了，南懿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抱着那摞沉重的文献，缓缓地跌坐在散落着纸张的草地上。

手腕内侧，那串用马克笔写下的数字还带着冰凉的触感，清晰地印在皮肤上。墨迹尚未干透，微微反着光。她低头，怔怔地看着那串数字，又看看旁边那条洗得发白、缠绕了八年的旧丝带。两种截然不同的印记，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并排烙印在她的腕间。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茫然，混合着刚才那巨大冲击留下的余震，再次汹涌地席卷了她。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墨迹未干的数字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蓝黑色。

帮忙的男生终于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把最后几本书放在她身边的草地上，看着跌坐在地、失魂落魄的南懿，又看看那个男人消失的方向，挠了挠头，满脸困惑：“同学……你……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叫保卫处吗？”

南懿猛地回过神，胡乱地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用力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没……没事。谢谢你。”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和混乱的思绪，开始默默地、机械地将散落的书籍和纸张重新整理好。

抱起那摞厚重的文献时，手腕内侧那串冰凉的墨迹，仿佛带着灼热的烙印，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刚才那场如同飓风过境般的重逢。他不是幻觉。他留下了痕迹。一串通往未知的电话号码。

回到宿舍，南懿把自己摔进椅子里，对着台灯，长久地凝视着手腕内侧那串黑色数字。宿舍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自行车铃声和远处模糊的校园广播。心跳依旧没有完全平复，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地提醒着她湖畔发生的一切。

她拿出手机，指尖悬停在冰冷的屏幕上，对着那串数字，却迟迟无法按下第一个键。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冲撞：他现在是什么样的人？他过得好吗？那句“让全世界听见”背后，又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还有……他最后那个仓皇逃离的背影，眼神里沉淀的复杂，又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