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经纪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近乎恳求的意味,“南小姐,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让他做出暂停巡演这种决定的,绝对不是小事。他这个人,看着温和,骨子里比谁都倔……现在,大概也只有……”他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南懿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指尖冰凉。电话那头经纪人沉重的话语和未尽的恳求,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手腕内侧那串墨迹仿佛在隐隐发烫,提醒着她就是这场风暴的源头。
“他在哪里?”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问了出来。
工作室大楼的地下停车场,灯光冷白,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尘埃混合的味道。空旷而安静,只有南懿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的、清晰而略带急促的回响。她按照经纪人给的路线,穿过一排排停放的车辆,最终停在了一辆通体漆黑、线条冷硬的商务车前。
车窗贴着深色的单向膜,像一面沉默的黑色镜子,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和那双盛满了忧虑的蓝眼睛。她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试图压下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她抬起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敲了敲冰冷的车窗玻璃。
笃、笃、笃。
声音在寂静的车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有回应。
南懿的心沉了一下。她不死心,又加重力道敲了几下。
笃、笃、笃!
这一次,里面终于有了动静。似乎是座椅皮革摩擦的声音,很轻微。
过了几秒,车窗玻璃无声地、缓缓地降下了一半。
一股浓烈到呛人的烟味混合着一种沉闷的、如同困兽般压抑的气息,瞬间从车内涌出,扑了南懿一脸。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昏暗的光线下,宋亚轩的脸出现在降下的车窗后。
没有了舞台上的光芒万丈,没有了湖畔重逢时被巨大情绪冲击的震动,也没有了帽檐的遮掩。此刻的他,是南懿从未见过的模样。
头发有些凌乱,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苍白的额角。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吓人,像被人狠狠揍了两拳。嘴唇干裂,失去了血色。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透着一种颓废的憔悴。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曾盛满星光、清澈见底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眼神空洞而疲惫,深陷在浓重的阴影里,像两口干涸枯竭的深井,里面翻滚着浓得化不开的倦怠和某种深不见底的、压抑的痛苦。仅仅两天,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憔悴得脱了形。
他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窗外,却没有焦点,似乎只是在确认是谁打扰了他的封闭。当他看清车窗外站着的是南懿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如同被针扎般的刺痛和慌乱,随即又被更深沉的疲惫和麻木覆盖。他甚至没有力气做出惊讶的表情,只是极其缓慢地、像耗尽了所有力气般,将视线移开,重新投向车内无尽的黑暗,仿佛那里才是他唯一的避难所。
他甚至没有开口询问她为什么来。
车窗依旧只降下了一半,像一道冰冷的屏障,横亘在两人之间。车内弥漫的烟味和绝望的气息,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糟糕透顶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