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满血丝的眼睛终于对上了南懿那双在昏暗中依然湛蓝、此刻燃烧着担忧和愤怒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近乎灼热的、要将他从泥潭里硬生生拽出来的力量。
“你……”宋亚轩的嘴唇干裂,艰难地翕动了一下,终于发出了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深沉的、无法言说的痛苦,“你……懂什么……”他试图甩开她的手,语气里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困兽般的烦躁和自暴自弃,“你走……别管我……”
他的抗拒和眼中的痛苦,像一把钝刀,在南懿心上反复切割。但她没有退缩,反而握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嵌进他冰冷的皮肤里。
“我是不懂!”南懿的声音同样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有力,蓝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像要看进他灵魂深处,“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躲在这里!不懂你为什么要暂停巡演!不懂你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她的质问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砸在宋亚轩紧绷的神经上。他眼中的痛苦和烦躁更甚,试图再次挣脱。
“但我懂这个!”南懿猛地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手腕上那条洗得发白、缠绕了八年的旧蓝色丝带,在昏暗的车内,固执地泛着微弱却清晰的光泽。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尖锐,每一个音节都像在泣血:
“我懂那个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抱着破吉他!哭着跟我说‘要让全世界听见’!好让我不管在哪里都能听见他声音的小男孩!宋亚轩!”
“你告诉我!”南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变调,带着巨大的委屈和愤怒,眼泪终于再次失控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滚烫,“你告诉我!那个小男孩!他拼了命让全世界都听见了!他做到了!他成了最耀眼的星星!可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把自己关在这个黑漆漆的盒子里!像只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南懿的声音哽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宋亚轩那双同样被泪水迅速浸红的眼睛,“他忘了自己为什么唱歌了吗?!他忘了那个在世界的角落里等着听的人了吗?!他是不是……是不是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不配再唱给她听了?!”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最沉重的一击,狠狠砸在宋亚轩最脆弱、最隐秘的伤口上!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因为巨大的震惊和剧痛而剧烈收缩!南懿话语里精准的、残忍的剖析,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划开了他精心构筑的、用来掩饰痛苦和恐惧的伪装,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敢直视的脓疮——那种功成名就后反而产生的巨大惶恐,那种害怕自己不再纯粹、害怕自己辜负了当年那个纯粹诺言的恐惧,那种在巨大光环下反而迷失了方向的自我怀疑——彻底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暴露在南懿那双燃烧着泪水的蓝眼睛里!
“我没有……我没有……”宋亚轩下意识地反驳,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狼狈。他想否认,想辩解,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南懿的眼泪滴在他冰冷的手背上,那滚烫的温度仿佛直接烫进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