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练习生们几乎都来了，围在她身边，一张张小脸上写满了不舍。丁程鑫红着眼圈，强撑着笑：“师姐，到了那边记得发照片啊！”马嘉祺递过来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里面是大家七歪八扭的签名和祝福语。宋亚轩和刘耀文合力抱着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熊，塞到她怀里，差点把她撞个趔趄。严浩翔和贺峻霖则是一人一句地叮嘱：“师姐，常联系啊！”“别被洋鬼子欺负了！”闹哄哄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掩饰悲伤的喧闹。

温虞一一应着，努力笑着，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发酸发热。她用力抱了抱每一个人。轮到张真源时，他站在人群稍后的位置，不像其他人那样往前挤。少年又长高了些，挺拔得像棵小白杨，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干净得晃眼。他手里没有拿任何礼物，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温虞走上前，像拥抱其他人一样，张开手臂。张真源的身体在她靠近时似乎僵了一下，随即顺从地微微俯身，让她能够抱住他。他的肩膀比看上去要宽阔结实一些，身上带着少年人清爽的皂角香气。

“真源，要加油啊，”她在他耳边说，声音有些哽咽，“好好训练，好好吃饭，听老师的话。”

张真源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手臂在她背后轻轻环了一下，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克制，随即又飞快地松开。他抬起头，温虞这才看清，少年的眼眶是红的，像只受了委屈却强忍着的小兔子。他紧紧抿着唇，下颚线绷得有些紧，似乎在极力控制着什么。

就在温虞准备转身走向安检口的那一刻，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又异常清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师姐！”

温虞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他望着她，那双总是清澈见底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浓烈的、温虞当时还无法完全读懂的情绪，有不舍，有倔强，还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等我……”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鼓足最大的勇气，“等我站上更大的舞台，你回来看我……好不好？”

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湖的石子，在温虞的心底沉了下去，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少年眼中那份近乎灼热的期盼和小心翼翼的请求，让她喉头一哽，几乎说不出话。她用力地点头，很用力，像是要向他，也向自己确认一个承诺。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响亮，“一定！师姐等着看你在最大的舞台上发光发亮！你们所有人，都要好好的！”

说完，她不敢再多看少年泛红的眼眶，狠心转身，拖着行李，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向安检通道。汹涌的泪水终于在她背过身去的刹那决堤，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身后那群少年们用力挥舞的手臂和他们带着哭腔的“师姐再见”。

飞机巨大的轰鸣声撕裂耳膜，强烈的推背感将她牢牢按在座椅上。舷窗外，熟悉的城市轮廓在云层下变得越来越小，最终被一片茫茫的云海彻底吞没。温虞靠在冰冷的舷窗上，任由眼泪无声地流淌。手里紧紧攥着的，是那张印着“时代峰峻练习生”的旧工作证，塑料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她知道，身后那段缀满汗水、欢笑和懵懂情愫的青春，被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前方，是陌生的大洋彼岸，是全新的、充满未知挑战的学业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