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手里拿着一本《夜莺没有唱歌》，正是祝悠的书。书脊很挺括，没有卷边，看得出被保护得很好。他一步步走过来，脚步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回响，在这空旷安静下来的中庭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踏在祝悠骤然加速的心跳上。

他停在祝悠的桌前，位置和上次几乎分毫不差。雨水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那股清冽又冷冽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将祝悠笼罩其中。

“祝老师。”他的声音透过湿漉漉的口罩传出来，比上次更闷了一些，但那份独特的磁性丝毫未减。他把那本被保护得很好、只有边缘沾上一点点湿痕的书，轻轻推到祝悠面前。

祝悠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声响。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她垂下眼，避开那双即使隔着帽檐阴影也能感受到灼热的视线，手指有些僵硬地拿起笔。翻开扉页，依旧是上次那个特别的位置。她落笔签名，指尖冰凉，努力控制着不颤抖。画那只小小的夜莺时，线条甚至比上次更不稳了些。

签完，合上笔帽，她把书推回去。动作有些仓促。

少年拿起书，目光再次在那只小小的夜莺和她的签名上停留了片刻。他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像上次那样抛出关于凶手的犀利论断。他沉默着，似乎在犹豫什么。外面的雨声更大了，哗哗地冲击着玻璃幕墙，像一层厚厚的、不断流动的水帘，将书城内部隔绝成一个相对安静又潮湿的孤岛。

时间在这无声的对峙和巨大的雨声背景中缓慢流淌。小杨站在一旁，看看祝悠，又看看那个沉默的少年，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疑惑，但很识趣地没有出声。

终于，少年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口罩的边缘。那动作带着一种郑重的仪式感。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在雨声的间隙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缓缓地、一点点地，摘下了那个巨大的黑色口罩。

一张极为年轻、也极为俊朗的脸庞暴露在书城明亮的灯光下。皮肤很白，鼻梁高挺，嘴唇的线条清晰而优美，带着一种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独特魅力。最摄人心魄的，依旧是那双眼睛。没有了口罩的遮挡，那双眼睛完全展露出来，瞳孔是纯粹的墨黑，此刻清晰地映着祝悠有些呆怔的脸，眼神坦荡、直接，带着一种近乎滚烫的专注和某种深沉的期待。

“祝老师，”他看着她的眼睛，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我叫严浩翔。”

“严浩翔”三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祝悠的脑海里激荡开一片混乱的涟漪。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是在某个娱乐新闻的推送标题上匆匆掠过？还是在超市排队时，旁边兴奋的小女生们叽叽喳喳讨论的某个组合成员？她有些模糊的印象，但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只被眼前这张过分年轻俊朗的脸和那双毫不掩饰的炽热眼眸所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