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总带着悄无声息的温柔，一夜之间便用纯白覆盖了城市的棱角。宋亚轩裹紧驼色大衣走进街角的旧书店时，檐角的冰棱正往下滴着融水，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老座钟摆锤的余响，空气里浮动着旧油墨的涩味与檀香的暖意，混着窗外飘进来的雪气，酿出一种属于时光的醇厚气息。
他的目光掠过顶天立地的书架，指尖偶尔拂过烫金的书脊，最终在摆满旧唱片的角落停住。黑胶唱片的封套大多褪了色，唯有一张泛黄的海报被精心装裱在玻璃框里——那是Lyrics十年前未完成的告别演唱会宣传图，刘耀文穿着银色亮片外套站在聚光灯下，眼神亮得像要把整个舞台点燃。海报边缘还贴着半张米白色便签，字迹被岁月晕得有些浅淡，却仍能看清那两个字："等你。"
"先生，需要帮忙吗？"温和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不远不近地撞进耳朵里。宋亚轩转身的瞬间，呼吸骤然停滞在喉咙口——眼前的男人穿着炭黑色高领毛衣，领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眉眼间的弧度像被同一只笔勾勒过，连说话时微微上翘的嘴角，都与记忆深处那个笑起来会露出虎牙的少年重叠。但对方眼角的细纹藏不住年龄的痕迹，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素圈婚戒在暖光里泛着哑光，都在冷静地提醒着他，这不过是一场太过逼真的错觉。
"这张海报......"宋亚轩的声音有些发颤，尾音不自觉地轻飘起来，"请问还有其他相关的物件吗？"男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玻璃框，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诧异，随即温和地笑了："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东西，他生前总说这海报里藏着最重要的约定。您认识他？"
宋亚轩这才注意到男人胸前的工作牌，深棕色的皮质底座上，烫金的"刘星辰"三个字格外清晰，头衔是"店长"。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他垂下眼睫，看见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刘星辰转身走向柜台，弯腰从底下取出一个铁盒，黄铜锁扣上刻着细小的星纹。打开时，金属摩擦发出"咔嗒"一声轻响，里面整齐码着演唱会门票存根、褪色的蓝白手绳、几枚贝壳胸针，还有一沓未寄出的明信片。宋亚轩颤抖着拿起最上面那张，浅蓝的卡纸已经泛出米黄，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小宋，今天下雪了，你那里也会冷吗？录音棚的暖气修好了，下次来别再抱着吉他发抖了。"一滴泪毫无预兆地砸在纸面，迅速晕开了"冷"字最后一笔，像给那个冬天添了个湿漉漉的句号。
"您怎么了？"刘星辰递来印着星图的纸巾，目光落在宋亚轩挽起的袖口处——腕间那道浅浅的疤痕在肤色下若隐若现，是当年为了抢回被风吹走的乐谱，在铁丝网上划下的印记。"这个伤口......"他忽然顿住，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我父亲临终前意识模糊，总在昏迷中念叨着'别碰'、'我来保护'，护士说他大概是在做梦，可他每次说这些话时，手都会无意识地蜷起来，像要抓住什么人。"
他转身从柜台后的书架上取下一本画册，翻开其中一页——那是幅未完成的油画，颜料在画布上凝固成半干的状态，画中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并肩坐在天文台台阶上，仰着头望向被月色浸染的星空，左边那个少年的手腕处，特意用亮色颜料点了个小小的光斑。右下角的签名是潦草的"Lyrics"，旁边用铅笔写着行小字："致我永远的少年。"
宋亚轩的指尖抚过画布上未干的笔触，仿佛还能触到当年作画时残留的温度。窗外的雪还在下，书店里的老钟敲了三下，沉闷的回响里，他忽然听见记忆里的声音在耳边轻笑："你看，就算过了十年，我们还是能在同一个冬天，望着同一片星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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