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那枚贝壳戒指的第一夜,宋亚轩在半梦半醒间被月光惊醒。
梦里还是十七岁的夏天,梧桐树叶把阳光剪得细碎,蝉鸣聒噪得像要把整个世界煮沸。刘耀文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衬衫,领口被风吹得鼓起,站在排练室门口对他笑,虎牙在阳光下闪着光,伸手时掌心沁着薄汗:“这次换你别跑了,好不好?”
晨光穿透窗帘时,他下意识摸着无名指上的纹路,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恍惚间竟以为还能触到少年指尖的温度,带着夏末特有的湿热。
指尖摩挲戒指内侧时,忽然摸到处细微的刻痕——是他从前总嘲笑刘耀文写字潦草的笔迹,刻着极小的“XY”,像粒被时光藏起来的糖。
刘星辰开始频繁出现在他的工作室。少年抱着把旧吉他坐在靠窗的角落,拨弦的节奏总带着刘耀文特有的慵懒,连换和弦时指尖蹭过琴弦的杂音都如出一辙。某个深夜,宋亚轩改完最后一首合奏曲谱,抬头时正撞见月光淌过窗台,勾勒出刘星辰低头看谱的侧脸——那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轻抿的唇角微微绷紧,连思考时轻蹙的眉头,都与记忆中的人渐渐重叠,像幅被时光复刻的画。少年忽然抬手揉了揉后颈,那动作与刘耀文当年排练累了时一模一样,宋亚轩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墨滴在谱纸上晕开个小小的黑点。
“宋老师”刘星辰突然停下手,琴弦发出绵长的颤音,在寂静的工作室里荡开涟漪,“我想把《未寄的信》改编成交响乐。”他指着谱子上用荧光笔标记的段落,眼底跳动着炽热的光,像藏着团小小的火焰,“用整个乐团的声音,弦乐做银河的背景,铜管当流星的尾巴,替父亲说完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谱架上的纸页被穿堂风掀起,哗啦啦翻到某页,上面有刘耀文年轻时用红笔圈出的句子:“音乐是不会说谎的,喜欢一个人,音符会替你喊出来。”
宋亚轩望着少年低头认真标记音符的模样,忽然想起这句话,喉间泛起淡淡的涩。桌角的相框里,十七岁的自己正趴在刘耀文肩头看谱,照片边缘已经泛黄,却还能看清两人相触的手臂上,并排贴着同款的星星贴纸。
筹备音乐会的日子像被上了发条,排练厅的灯光从清晨亮到深夜。宋亚轩在旧物箱底翻找总谱时,指尖触到本泛黄的硬壳笔记本——是刘耀文的创作手稿,纸页边缘卷得像波浪,上面的音符密密麻麻,有些被咖啡渍晕成了深褐色。
某页的空白处夹着张便签,字迹潦草得几乎飞起来:“如果有一天能和小宋同台,要弹那首未完成的银河,让整个剧场的人都听见...”
最后几个字在末尾晕开,洇成片浅蓝的云,像是被急着落下的泪水浸湿过。
他将这张便签小心翼翼地贴在总谱扉页,用红笔在旁边写下:“阿文,这次我们终于并肩了,在你最爱的舞台上。”转身时撞翻了旧吉他包,里面滚出枚褪色的星星发夹,是当年他夹在刘耀文琴头的,原来被妥帖收了这么多年。
首演当晚,大剧院的水晶灯像倒悬的银河,座无虚席的观众席里,每个座位都亮着小小的荧光棒,汇成温柔的星海。
当《未寄的信》前奏从钢琴指尖流淌而出,宋亚轩坐在琴凳上,余光瞥见观众席第一排,刘星辰的母亲正用纸巾轻按眼角,唇边却挂着释然的微笑。
她手里握着本乐谱,封面上有刘耀文年轻时的签名,笔锋张扬依旧。交响乐层层推进,小提琴的旋律如泣如诉,像十年间未曾停歇的思念;大提琴的低吟沉沉叠叠,是藏在心底不敢言说的怅惘。当铜管乐器突然迸发出明亮的旋律,像破晓时穿透云层的光——那是他特意加入的变奏,每个音符都带着向上的力量,象征着跨越时空的重逢。
乐章尾声,全息投影在舞台上空缓缓展开。十七岁的刘耀文抱着那把熟悉的木吉他出现,白色帆布鞋踩着虚拟的台阶,与现实中的乐团完美合奏。当虚拟影像里的少年唱出最后一句“原来遗憾,是另一种圆满”,尾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宋亚轩的视线突然模糊了。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而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道逐渐消散的光影,直到少年的身影化作点点星光,融入舞台上方的银河投影里。投影角落忽然闪过行小字,是刘耀文当年写在录音带背面的话:“阿宋的琴声,比星星还亮。”
散场后,后台的风带着茉莉花香飘进来。刘星辰递来枚贝壳形状的徽章,珐琅材质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背面刻着极小的“LW”字样。
“父亲说过,贝壳能听见大海最深的声音,就像我们能听见彼此藏在心底的思念。”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满了星星,“小时候他教我弹吉他,总在我弹错《未寄的信》时叹气,说这里该轻一点,像摸小宋的头发那样。其实我知道,他把所有的温柔,都藏在那些瞬间里了。”他忽然从背包里拿出个铁盒,里面是叠成星星的糖纸,“这些是他夹在乐谱里的,说都是你当年爱吃的橘子味。”
深夜的天台,晚风带着秋末的凉意掠过。宋亚轩把贝壳徽章别在风衣领口,抬头仰望星空。
城市的霓虹太亮,几乎遮住了所有星光,却映亮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贝壳碎光在金属上流转,像片缩小的银河。
银河虽被霓虹掩盖,记忆里的那片却愈发清晰——十七岁的夏夜,刘耀文指着天文台的穹顶说:“你看,星星会记得所有事。”
风掠过耳畔时,他仿佛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说:“阿宋,你看台下的灯海,像不像我们没看完的银河?我们的故事,永远不会落幕。”
话音刚落,远处的烟花突然绽放,一簇簇金色的光炸开在夜空,照亮了整座城市的轮廓,也照亮了天台角落那把被遗忘的旧吉他——琴头的星星贴纸早已褪色,却在烟花下闪着微光,像个跨越岁月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