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小姑娘宛如一只被彻底激怒的小兽,瞬间“炸了毛”,几步上前,猛然发力,将他结结实实的抵在了粗糙的墙垣边。
夙缘双手撑在他的肩侧,身子前倾,像是生怕他跑掉一样,困的死死的,由于身高的差距,她不得不努力抬起头,以仰视的姿态与他对视。
那双眼眸目光如刃,凶狠的射向他,“你自己有家!你走一个试试!”
相柳只觉得好笑,故意逗她,“我走了又如何,你以为你能拦的住我?”
夙缘彻底急红了眼,不管不顾的踮起脚尖凑近他,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脖颈处突如其来的刺痛,相柳忍不住“嘶”了一声,她是狗吗?生气了还咬人……
这一口咬的不算重,那处只留下醒目又带着几分别样旖旎的红痕。
相柳刚要出声,夙缘没了方才咬他时的狠劲,身子一软,“扑通”一声蹲在了地上哭嚎了起来。
“你这九头蛇不仅人冷心也冷,就知道欺负我使唤我,大晚上的我一口饭没吃上就跑来寻你,你以为我吹冷风就能吃饱啊,我在这里谁也不认识,谁也不会在乎我……”
“天冷了也不会有人提醒我加衣,走丢了也不会有人急着寻我,生病了也不会有人喂我吃药,哪天…哪天嘎嘣一下死了也不会有人掉一滴眼泪……”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相柳嘴唇微微张合,嗫嚅着想说些什么,那些安慰的话语在舌尖打转,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最终缓缓朝蹲在地上的小姑娘伸出手,这只本欲轻轻落在她的头上的手,快要触及她的发丝时,被他猛的收回。
心口处传来丝丝缕缕的隐痛,如同细密的针一下一下不紧不慢的刺着他的心,痛感绵延不绝逐渐强烈。
相柳自然熟悉,这是情人蛊的反噬的疼,他失神的抚上自己的心,满是不可置信。
如若说,种下另一半雌蛊的小夭为涂山璟心动会诱发情人蛊的反噬,那作为种下雄蛊的他现在遭受的反噬,是不是也意味着——
他动心了。
怎么会,怎么会…
他觉得自己是要疯了,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他在心里一遍遍的否定,可那清晰的痛楚一寸寸的加强。
他口是心非反驳,竟无处遁形。
一只小手覆盖在他的手上,他回神,地上蹲着的女子不知何时站起身来,眼角还有未落下的泪,那双澄澈的眼里,倒映出一个小小的他。
在她触碰自己的那一刻,心口的痛如潮水般退散,取而代之的是砰砰砰,一下一下有节律的跳动。
“相柳,你疼吗?”
“我在,就不会让你疼。”
这一刻,风止了,云散了,他能听到的,是她和自己的心跳。
相柳抽回自己的手,连带着也不再看她,他就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用冷漠疏离包裹自己,把自己打扮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掩饰方才那短暂的动容和心底泛起的情念。
夙缘掌心一空,默默垂下手。
一时之间,两人又相顾无言,气氛莫名其妙的尴尬起来。
咕噜噜…
夙缘有些羞赧的捂着自己的肚子,脸颊染上红晕,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饿了。”
相柳的眼神隐隐透着一丝柔和,冷峻的面容悄然融化了几分,这并没有什么可难为情的。
“回家吧,我给你做。”
谁让她是他的小侍女呢。
他这个做公子的,得做饭,得赚钱,得养她。
夙缘后来知道了,相柳是跟离戎昶一起去的如意楼,恰好遇到了陪玱玹出来应酬的小夭,相柳被追杀那晚曾去找她要了些灵药,身份也在那时被她看破,只是他走的匆匆,她来不及细问,所以这次小夭是来确认他的身份的。
确认,防风邶就是相柳。
夙缘看着他脖子上顶着的红痕,她咬了咬唇,忽然就有些心虚了,不过她还是硬气起来,谁让他故意乱说话,这是他应得的。
“你掐过我,我咬了你,这就算扯平了。”
相柳懒散的靠在椅子上喝茶,闻言挑眉,喝下最后一口茶,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极轻的“笃”,状似漫不经心,“我在华锦阁定了两件成衣,你去取回来。”
夙缘在华锦阁报了防风邶的名号,等待店员取衣的间隙,老板娘摇着扇子笑着凑近,转了几圈打量着夙缘,直接都给她整不会了。
夙缘下意识的裹紧衣裙捂住胸口做防御状,老板娘的眼神实在是像要把她浑身瞧出个底朝天,让她不得不怀疑这家铺子是不是做正经生意的。
老板娘似是看出了夙缘的紧张,噗呲一声笑了,“小姑娘别紧张,我是在看你的身材,防风公子在我这儿啊,定了两套女子衣裙,都是现下城中最时兴的款式,没带着人来试衣,只留了个大概的尺寸。”
“我瞧着姑娘穿的话,应当是正合适的。”
夙缘抱着衣衫脚下生风,只觉得这天都晴的更加透彻,更加明朗了,空气都变的甜甜的。
原来他这个人啊,嘴是硬的,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相柳相柳!这两套衣裙是送给我的嘛!!”夙缘蹦蹦跳跳的跑到他面前,目光急切地在他脸上探寻答案。
相柳淡淡的嗯了一声。
夙缘喜不自胜,双手紧紧抱着衣裙,原地转起圈来,裙角飞扬,带起一阵轻柔的风。
转了几圈后,她突然停下,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我很喜欢!喜欢衣裙,也喜欢为我买衣裙的你!”
相柳面上那层终年如霜的伪装,与生俱来的冷冽气质,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吻瞬间融化。
他对这样的亲密举动毫无防备,整个人僵在原地。
被她亲吻过的脸颊,自那处迅速蔓延开一抹淡淡的红晕,染上耳根。
他暗自压抑自己的冲动——
她怎么能如此云淡风轻的对他这般亲昵,就如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看着她灿烂的笑容,所有的困惑和纠结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他发现,自己竟生不起气来,那些所谓的冒犯,在她这份纯粹的喜悦面前,变得微不足道。
那就算他大方一点,不跟她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