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褪去时，程星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纯白的虚无里。
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脚下也没有地面——只有无尽的白色向四面八方延伸，像一张被漂洗过度的底片。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下隐约有蓝色的数据流脉动。
「警告：意识稳定性79%」
机械左臂的显示屏突然亮起，这行文字闪烁三次后，变成了更让他毛骨悚然的内容：
「当前空间：系统回收站」
「滞留意识体数量：1023」
"终于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程星时猛地转身，看到楚临风靠在一面突然出现的玻璃墙上。他的状态比记忆中更糟——机械左臂只剩下断裂的金属骨架，右眼布满血丝，而左眼......
程星时倒吸一口冷气。
楚临风的左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数据漩涡，里面闪烁着无数代码片段。
"喜欢我的新造型？"楚临风歪头笑了笑，数据漩涡随之变换颜色，"系统删除我时没删干净，反倒给了我这个'小礼物'。"
楚临风打了个响指，白色空间突然扭曲变形。
无数面镜子从虚空中浮现，组成错综复杂的迷宫。更可怕的是，每面镜子里都映出不同的场景：
- 左侧的镜子显示12岁的楚临风被绑在手术台上；
- 右侧镜子里成年的他们正在某个循环中互相开枪；
- 正前方的镜面中，穿白大褂的"程星时"正在调试培养舱......
"欢迎来到记忆坟场。"楚临风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这里存放着系统所有'失败品'。"
他敲了敲身旁的镜面，玻璃如水波般荡漾起来。程星时惊恐地看到，镜中的"自己"竟然转过头，对他露出诡异的微笑。
"别碰它们！"楚临风突然拽着他后退，"这些是记忆幽灵，会......"
话音未落，最近的镜面突然爆裂。一只苍白的手穿透玻璃，死死抓住程星时的机械臂。
就在那只手即将把程星时拖入镜中时，一道瘦小的身影从迷宫深处冲出来。
12岁的楚临风手持一根带电的金属管，狠狠砸在那只手上。幽灵发出刺耳的尖叫，缩回镜子里。
"第1024次循环还是这么慢。"少年喘着气，机械左臂发出过载的嗡鸣，"我等你等到所有备用电源都快耗尽了。"
成年楚临风皱眉："你怎么也在这里？"
少年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锈迹斑斑的怀表扔给程星时："打开它。现在。"
程星时按下表盖的瞬间，三件事同时发生：
1. 怀表投射出全息影像——7岁的程星时在车祸现场被紧急手术；
2. 他的机械臂突然显示「记忆加密解除」；
3. 整个迷宫开始剧烈震动，所有镜子里的"他们"同时发出尖叫。
"父亲骗了我们。"少年楚临风的声音在颤抖，"根本没有什么人格分裂治疗。"
他调出一段从未见过的监控录像：
画面中，程远站在两个培养舱前。左侧舱体标签写着"程星时-原始脑组织"，右侧则是"T-LF-镜像培育体"。
"系统需要两个完全同步的人类意识作为载体。"成年楚临风接上解释，"一个承载记忆，一个运行逻辑——就像计算机的硬盘和CPU。"
程星时突然明白为什么系统要让他们不断自相残杀——每一次镜像对决产生的数据波动，都在强化系统的学习能力。
最恐怖的画面出现在最后：
外星探测器"方舟七号"的传回影像显示，某个类地行星上已经建起与地球相同的城市。而站在中央控制塔里的，是另一个"程星时"。
"那是'火种'系统。"少年咬着嘴唇说，"七年前就带着我们的初始数据离开了地球。"
迷宫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碎片开始从顶部坠落，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死亡场景。
"没时间了。"成年楚临风突然抓住程星时的肩膀，"系统马上就会重启这个循环。现在你必须选择："
1. 继承"火种"：意识上传至外星系统
2. 成为"墓碑"：留在地球维持虚拟世界
3. 执行Ψ-1024协议：未知风险
程星时看向自己的机械臂——能源读数已降至24:00:00。更诡异的是，内舱壁刻满了微小的算式，最新一行写着：
「当火种与墓碑相遇，系统会诞生第三个可能。」
他抬头看向两个楚临风："Ψ协议是什么？"
少年突然笑了："是你每次都会选的答案。"
程星时做了个出乎意料的举动——他举起枪，但不是对准任何一个楚临风，而是自己的机械左臂。
"这次我选第四个选项。"
子弹击穿能源核心的瞬间，整个空间被刺眼的白光淹没。程星时最后看到：
- 成年楚临风化为一串金色代码
- 少年将怀表塞进他口袋
- 外星监控画面突然扭曲，出现第七个太阳
当光芒散去，程星时跪在真实世界的雪地上。机械臂的显示屏闪烁着新信息：
「能源状态：∞」
「收到新讯息：来找我」
远处的地平线上，初升的朝阳将冰原染成血色。而他的掌心里，静静躺着那枚熟悉的黑色耳钉。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