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颖莎隔着玻璃箱跟豆苗隔空喊话了小半个小时，喊得豆苗都没心思听了，眯着眼睛睡着了。孙颖莎又起身仔仔细细问了前台不少细节。问到具体的病情前台只能抱歉地说这她也不太清楚，便要来主管豆苗的医生微信加上。
“那我之后再来找医生，麻烦了。”孙颖莎说完恋恋不舍又看了一眼豆苗，冲她挥挥手。
“走吧送你回去。”两人走到店外，王楚钦眯着眼抬手在太阳穴那揉了揉，眼底都是红血丝。孙颖莎想他估计也够累了，看这样子不知道这一周一共睡了几个小时。
“算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打车。”
“我回不了，要去公司，顺路。赶紧的吧。”王楚钦头也没回，径直往车那走，语气让人没法拒绝。
孙颖莎跟过去，还是以前那辆白色路虎，后视镜上挂着的还是那串盘了好几年的大金刚。
两人沉默地开门关门，王楚钦开门一脚能跨上去的高度孙颖莎每次都得小心翼翼踩着脚架上去，肌肉记忆一下子都回来。动作声音都那么熟悉，和以前都一样，隔着时空形成轴对称。
微妙起来了。前任见面原来真这么微妙的，孙颖莎心里想。
“还是以前那？”
“嗯”
话音刚落王楚钦便在下个路口利落地转弯，导航都没开。作为前男友来说的话他这记得属实是有些太过清楚了。
孙颖莎不自觉点下手机屏幕，黑暗里亮起来一小片，屏幕上豆苗的两只小眼睛还是特别精神的样子，聚精会神地望着镜头。孙颖莎心里又一阵发酸。
“豆苗会怎么样？”
“不知道。医生说有奇迹的话也有可能好起来，但肾脏的病也凶险，说不清。”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哦，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王楚钦还是面无表情，只是等红灯间隙里分给孙颖莎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得，冷刀子虽迟但到，
“我屏保都是豆苗，我为什么不在乎？”孙颖莎赌气似的把屏幕举起来闪得王楚钦眯了下眼睛。
空气的温度骤然降下来，这么久过去了王楚钦这爱阴阳怪气的毛病还是半点没改。可想了想看在他这都快掉出眼眶的红血丝的份上，孙颖莎的气又很快消散大半，懒得跟他计较，随口找个话题。
“怎么的，这12点了回去还有什么活？”
“跟加州一个组的项目，过两周交付了，”王楚钦抬眼看一眼车上的时间，“一会儿开会又得跟人good morning呢。”
“你都升到level6了，你们头儿还把你当驴使呢。”
“咋的你心疼啊？”
王楚钦是会聊天的。
孙颖莎觉得王楚钦怕不是累傻了说出这种没轻重的话，过了会儿脑子才知道这话跟方才的话一样都是冷刀子罢了。
有时她是真搞不懂王楚钦。她想不明白，在他眼里的她究竟是怎样对待这五年的？他是不是觉得她到头都是人工智能，又不会心疼又不会在乎的，就他王楚钦能耐，一个人跟个ai谈了个长达快五年的旷世奇恋？
孙颖莎冷下脸来，果然还是别跟前任瞎聊天了，越聊越肝疼，
“都来搞金融咨询了谁还不是头驴了。行，就这靠边吧。麻烦了。”孙颖莎把语气尽量控制得冷静客气没有破绽。
王楚钦没听她的，兀自将车停在单元门口有灯的地方。
从前孙颖莎提过一次在小区走夜路怪吓人的，路灯不多，黑漆漆的。就在那以后王楚钦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研究出来开到这条有路灯的小路上的办法，从那之后送她回来都会专门开到这。
金牛座是够可怕的，老习惯严丝合缝，现下连车停靠的角度都和一年前记忆里一样。
“我之后会再去看豆苗的。” 孙颖莎说罢解开安全带开门就要下车。
可就在这个时候王楚钦的身影突然猝不及防覆盖过来，伸出手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
沉默两秒后王楚钦缓缓开口，声音里多了几分沙哑，几乎一字一顿，
“你这次调回来，还要走吗？”
孙颖莎看见他不自然地撇开眼睛，睫毛在脸上落下些阴影，明明比记忆里显得还要更宽阔一点的身型被笼罩在一种低沉的疲惫里，这么大一个人却脆弱得像一个瓷娃娃。
孙颖莎心里只觉得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和王楚钦重逢的这几个小时，说的话并不多。寥寥几语之中他除了在皱着眉头交代豆苗的病情，就是在面无表情地投掷一两句不痛不痒的冷兵器。
只有现在，此时此刻，他身上的面具无声地蜕下，孙颖莎终于看到了那个她熟悉的王楚钦。
可她熟悉的王楚钦分明是爱她的王楚钦。这样的错觉让人心底慌张，大脑犹豫不决的当口嘴却已经吐露出给他顺毛的话，
“不走了，留着了。”
她低头看着那只钳住她的手，想去挪开但王楚钦是那么用力，她知道她犟不过他。犹豫间眼神就这么落在那只手上，骨节分明，手指还是修长好看。
然后就看见了他中指指根上浅浅的一条印子。
电流过遍全身，半分钟间她心里第二次排山倒海，刚对王楚钦泛起的一点温和的情绪荡然无存。
她知道那是戒指的痕迹。她没和王楚钦戴过对戒，但平日里当装饰的戒指她偶尔也会买，对这样的印记并不陌生。留下这样的印子，不是戒指不合尺寸便是戴的时间太久刚摘下。
女人的直觉让她在心里测算的时间缩短到几毫秒，结论已经板上钉钉。
王楚钦不久前还在中指戴过戒指，而现在却抓着自己问自己是否会留下。
这算什么事？
她快速挣脱掉那只手，只觉得越看越心烧，匆忙道别便下了车。
回到家洗完澡躺床上后反劲上来孙颖莎越想越来气。
苍天可鉴，这次回来她真没指望要跟王楚钦再续前缘，古人都说好马都不吃回头草的她孙颖莎就算咬着牙也不能吃啊。
只是这分手刚363天，这就够他王楚钦再谈一次了？
五年也没跟她戴上的对戒，几个月的功夫，就能出现在他和另一个人的手上。
才363天诶！一年都不到诶！
哎，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谁稀罕啊。孙颖莎在床上猛的翻身，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倒也不是刻意记着日子，怪只能怪孙颖莎分手那天赌气在days matter软件上设了个计时，当晚就摇了何卓佳孙铭阳在市中心单身男女间最出名的那个club借着酒劲郑重宣誓，一定要在这个分手计时的数字超过在一起的数字之前找个比王楚钦强一万倍的帅哥结婚。
当时两三杯烈酒下肚后何卓佳和孙铭阳嘴上也不再把门，
“既然这么恨王楚钦，咋不干脆把这上面在一起的日期给删了？留着过年呐。”
“懒得删，留着当参照物。”孙颖莎翻个白眼，“删都是多余给他面子。”
“姐姐，你这参照物跟一辈子有什么区别？”孙铭阳凑过来一脸无语地在屏幕上赫然写着的“和🦁️已经1800天“上点了点。
坐在酒吧正中间的吧台，她们仨很快被俊男靓女环绕。孙颖莎故意把视线转出去，灯红酒绿，注意力如愿所偿被冲散，便可以不用再去想别的事。
直到几天后坐在飞去纽约的飞机上她才反刍一样品味到孙铭阳随口说出的话。
跟王楚钦的这四五年，跟一辈子有什么区别呢？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