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风漫过窗台时
你正弯腰,替我摆正歪斜的盆栽
水珠从玉兰花瓣滚落
像未说出口的话,坠在你发梢
我们总在这样的天气相遇
伞骨撑起半米见方的晴空
你的肩膀倾向我这边
雨水顺着伞沿,在肩头织成透明的网
后来习惯在深夜听雨声
听屋檐下的积水漫过石阶
你煮的茶还温在瓷盏里
雾气模糊了玻璃上我们的倒影
某场暴雨冲垮了巷口的石板路
你牵着我的手跳过水洼
鞋尖溅起的水花里
我看见整个春天在你眼底发芽
雨停时你说,云层会记得
每滴雨坠落的轨迹
就像我会记得
每个潮湿清晨,你递来的那杯热咖啡
……………………
潮湿的风裹着水汽漫过窗台时,祁岁正趴在书桌前赶设计稿。
笔尖在画纸上顿了顿,洇开一小团墨渍,他抬头就看见辞年弯腰站在阳台,指尖轻轻扶过歪斜的绿萝盆栽。
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将窗外的玉兰树晕成一片朦胧的白,水珠顺着舒展的花瓣滚落,像谁没说出口的心事,轻轻坠在辞年微湿的发梢。
“又下雨了。”祁岁放下笔,声音被雨声泡得软软的。辞年回过头,灰色卫衣的袖口沾了点泥土,他笑了笑,指腹蹭过发梢的水珠:“今年雨季好像格外长。”
他们总在这样的天气相遇。
第一次是去年三月,祁岁抱着刚打印好的图纸往工作室跑,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下来。
就在这时,一把黑色的伞忽然撑在他头顶,带着淡淡的雪松味的阴影将他笼罩。他抬头撞进一双温和的眼睛,辞年穿着深色冲锋衣,半边肩膀露在伞外,已经湿得透了。
“前面避雨?”对方的声音和雨天一样温润,祁岁愣愣地点头,跟着他躲进街角的便利店。
从那天起,每个下雨的清晨,祁岁总能在工作室楼下看见辞年。
有时是送文件路过,有时是特意等他,手里永远握着一把黑色长柄伞。
伞骨撑起的半米见方的晴空里,辞年的肩膀总会不自觉地倾向他这边,雨水顺着伞沿织成透明的网,在他肩头洇开深色的痕迹。
祁岁后来才知道,辞年的工作室就在隔壁街区,可他总能精准地算准自己出门的时间。
“图纸别淋湿了。”某次暴雨里,辞年把伞几乎全往他这边倾斜,自己半边身子都泡在雨里,却还在操心他怀里的设计稿。
祁岁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顿了顿,雨声里突然多了些莫名的悸动。
后来祁岁渐渐习惯了在深夜听雨声。辞年的公寓就在楼上,有时加班晚了,他会端着一杯热牛奶下来,坐在他旁边看他改图。
雨点击打屋檐的声音规律而温柔,像谁在轻轻哼着歌,祁岁偶尔抬头,能看见辞年垂眸看手机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暖黄的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交叠成一片。
有次台风天,暴雨下了整夜,祁岁被窗外的雷声惊醒,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收到辞年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别怕,我在楼上。”
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在对话框里敲敲打打,最后只回了个“嗯”。没过几分钟,门铃响了,辞年穿着睡衣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保温杯:“煮了姜茶,驱寒。”
水汽氤氲的客厅里,两人坐在沙发上听雨声。辞年煮的茶还温在瓷盏里,雾气模糊了玻璃上的倒影,祁岁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路灯,突然说:“我以前不喜欢雨季。”
潮湿的空气会让他关节隐隐作痛,阴雨天的情绪也总是很低落。辞年握着茶杯的手指顿了顿,轻声问:“现在呢?”
“现在喜欢了。”祁岁低头笑了笑,没说出口的是,因为雨季有你。
巷口的石板路是在一场特大暴雨里冲垮的。那天祁岁加完班已经是深夜,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积水漫过脚踝,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辞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巷口,手里拿着两把伞,看见他就快步走过来,自然地牵住他的手:“跟着我走,别踩水里。”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紧紧牵着祁岁跳过一个个水洼。
鞋尖溅起的水花里,祁岁看见辞年低头看他的眼神,温柔得像初春融化的雪水。
路灯在雨幕里晕成一团暖黄,恍惚间,他好像看见整个春天都在那双眼睛里发了芽,藤蔓般悄悄缠绕住心脏。
走到祁岁家楼下时,雨势渐渐小了。辞年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轻轻擦过他的脸颊:“上去吧,早点休息。”祁岁点点头,却没立刻上楼,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额发,轻声问:“要不要上来喝杯热茶?”
那是辞年第一次进他的家。客厅的窗户正对着玉兰树,雨珠顺着花瓣滴落,在窗台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祁岁煮了两人都喜欢的祁门红茶,瓷盏里腾起的热气模糊了视线,辞年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忽然说:“祁岁,我喜欢你。”
雨声好像在这一刻停了。
祁岁握着茶壶的手顿住,转身时眼里还带着水汽,辞年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从第一次在便利店看见你,就喜欢了。”
从那天起,雨季有了新的意义。
祁岁的阳台上多了许多盆栽,都是辞年买来的,说是“雨天看着心情会好”。每个潮湿的清晨,祁岁总能在床头摸到一杯温热的咖啡,是辞年早起煮好的,杯壁上还留着对方的指温。
他们会一起在雨天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会踩着积水去巷尾买热腾腾的汤包,会在深夜听雨打芭蕉,直到晨曦漫过窗帘。
某场雨后的清晨,祁岁被鸟鸣吵醒,转头看见辞年站在窗前,正对着朝阳伸懒腰。
晨光透过湿漉漉的树叶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边。祁岁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鼻尖蹭过他的后背,闻到熟悉的雪松味混着阳光的气息。
“雨停了。”辞年握住他环在腰间的手,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祁岁嗯了一声,把脸埋在他背上:“雨季好像要结束了。”
辞年转过身,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雨停了也没关系。”他望着祁岁的眼睛,认真地说:“云层会记得每滴雨坠落的轨迹,就像我会记得每个潮湿清晨,递给你的那杯热咖啡;记得每个暴雨夜晚,你煮的那杯姜茶;记得每次撑伞时,你悄悄往我这边推伞的指尖。”
阳光穿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玉兰花瓣上的水珠折射出彩虹,祁岁看着辞年眼里的笑意,突然明白,有些季节会结束,但有些记忆会永远停留在潮湿的时光里,像杯底沉淀的茶香,越久越浓。
今年的雨季确实很长,但祁岁不再讨厌潮湿的空气。
因为每个雨天都有辞年的陪伴,那些被雨水浸润的清晨与黄昏,都成了藏在时光里的糖,甜得让人心头发暖。
窗外的玉兰树抽出了新芽,祁岁靠在辞年怀里,听着远处渐渐稀疏的雨声,轻声说:“明年雨季,我们去看海吧。”辞年笑着点头,把他抱得更紧些:“好,去看雨天的海。”
雨季会过去,但爱永远停留在潮湿的时光里,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