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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缠

午后实录

尖刺扎进柔瓣的脉络,

混着血珠滴落,

玫瑰把芬芳渗进荆棘的沟壑,

荆棘用锋芒刻玫瑰的轮廓。

晨露在刺尖凝结成泪,

又顺着花瓣滑向根须交汇,

每一缕缠绕都带着破碎,

像未愈合的伤口还在淌着余晖。

风过时它们互相撕扯,

却又在雨里紧紧相裹,

恨是刺尖闪烁的冷光,

爱是瓣上不肯褪的烫。

藤蔓在暗处打结,

把怨怼和眷恋拧成结,

一朵花苞在刺丛里怯怯开,

一寸荆棘往花芯里深深埋。

月光照见它们的纠缠,

分不清是拥抱还是牵绊,

恨把爱勒出细细的痕,

爱让恨有了温柔的温。

直到霜雪覆了枯枝,

刺还嵌在花的旧事,

花还抱着刺的影子,

在腐烂里藏着未说的爱恨。

……………………

祁岁蹲在露台角落修剪玫瑰时,晨光刚漫过对面楼宇的尖顶,把露台的大理石地面染成一片冷白。露台上的玫瑰丛长势颇盛,枝桠肆意伸展,部分枝条已经超出了花池边界,有些开得过盛的花朵垂坠着,显得有些杂乱。他指尖捏着银质修枝剪,刃口泛着冷光,刚碰到一朵花瓣层层叠叠的红玫瑰,花茎上半透明的倒刺就猝不及防勾住了指腹——那刺细得像根碎玻璃,划开皮肤时没什么痛感,直到血珠慢慢渗出来,滚过指腹的纹路,才传来一阵尖锐的痒。

他没动,任由那道血痕在苍白的指腹上蜿蜒成细小的红蛇。这处露台是他平日里打理花草的地方,也是少有的能让他静下心来的角落。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皮革鞋底敲击大理石的声响从露台入口漫过来,先是轻得像落雨,渐渐变得沉实,每一下都敲在寂静里,像某种预兆性的鼓点,带着不容错辨的压迫感。祁岁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辞年。

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指腹先蹭过他手腕上的皮肤,才轻轻捏住了他的腕骨。辞年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冷金属的温度,是那种浸在冰水里的凉——他经营着一家金属工艺工作室,每日与钢材、铜片打交道,掌心总带着洗不掉的凉意。指腹摩挲过伤口周围时,力道不轻不重,却让祁岁的指尖泛起细微的颤栗,连带着修枝剪都晃了晃,剪断了一片多余的绿叶。

“又在跟这些带刺的东西较劲。”辞年的声音低沉,落在祁岁耳边时,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吐息里混着淡淡的雪松味——那是他常用的一款木质香调护手霜,为了缓解常年握工具带来的手部干燥,“就像跟我较劲一样。”

祁岁终于抬眼,视线撞进辞年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男人今天穿了件熨帖的黑色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颈间一道浅淡的疤痕——那是上个月在书房里,两人为了一份合作方案争执时留下的。当时祁岁被他逼到书架前,情绪激动下抓过桌上的碎玻璃,争执间不小心划到了辞年的脖颈。血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淌,染红了衬衫领口,辞年却没躲,反而冷静地按住他的手,把那片染血的玻璃拿开,指腹碾过他的指节,说“做事别这么冲动,伤了人也伤自己”,语气里满是无奈。

此刻辞年的拇指正反复擦过祁岁指腹的伤口,血珠被蹭开,在两人的皮肤间晕开淡淡的红,像极了那天玻璃上的血迹。祁岁忽然倾身,目光落在辞年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更深的疤,是去年他在花园里修剪玫瑰时,不小心被松动的玫瑰枝反弹,枝上的刺扎进了辞年的手腕,当时流了不少血,至今还能看见三两个细小的针孔痕迹,像串在皮肤上的小红点。

“你不是喜欢管闲事吗?”祁岁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刻意的凉,吐息落在辞年的腕骨上,让对方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我修剪我的花,你又过来插手,就像平时不管什么事,你都要插一脚。”

辞年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触的手腕传过来。他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拍了拍祁岁的后颈,指腹碰了碰他颈后的发,动作带着几分随意:“我是怕你一会儿又把自己弄伤,上次你剪月季,手被划了三道口子,最后还是我帮你处理的伤口。”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祁岁能清晰闻到辞年身上的雪松味,混着自己指尖沾着的玫瑰汁液的甜香——那是刚才修剪时,不小心掐破了花萼流出来的,甜得发腻,却和雪松的冷硬撞在一起,像两种互相冲突却又时常交织的气息。

辞年的目光落在祁岁受伤的指腹上,语气多了几分认真:“先别剪了,我去拿医药箱,把伤口处理好再弄。”他的语气没有半分强迫,只是单纯的提醒,可祁岁却下意识地想挣开,手腕往回缩,却被辞年扣得更紧,指腹轻轻按住他的腕骨,带着安抚的意味:“别乱动,伤口不处理容易感染,你忘了上次手指肿得连笔都握不住了?”

祁岁没再挣扎,只是看着辞年眼底的认真,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辞年说的是实话,自己每次打理花草都容易走神,手上总免不了添些伤口,每次都是辞年帮他消毒、包扎。辞年转身去拿医药箱时,祁岁低头看着自己的指腹,血珠已经不再渗出,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红痕。他顺手拿起修枝剪,想把刚才没剪完的那根枝条处理好,却没想到刚碰到枝条,又被一根倒刺勾到了手背,虽然没出血,却也留下了一道红印。

辞年拿着医药箱回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无奈地皱了皱眉:“说了先别剪,你怎么就是不听?”他蹲下身,打开医药箱,拿出碘伏、棉签和创可贴,先拿起祁岁的手指,用棉签蘸了碘伏,轻轻擦拭伤口周围:“忍一下,可能有点疼。”碘伏碰到伤口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祁岁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辞年却按住他的手指,动作放得更轻:“马上就好。”

处理完指腹的伤口,辞年又看了看祁岁手背的红痕,拿出另一只棉签,蘸了点生理盐水,轻轻擦了擦:“这处没破,但也要清洁一下,避免有细菌。”他的动作很细致,每一个步骤都做得很认真,祁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辞年也是这样,不管做什么事都格外认真,连帮他修自行车链条,都能蹲在路边弄半个多小时,直到把链条调得顺滑无比。

“好了,创可贴贴上,别沾水。”辞年把创可贴轻轻贴在祁岁的指腹上,又叮嘱道,“一会儿修剪的时候,小心点,要是看不清枝条上的刺,就先把眼镜戴上,你那近视镜总放在口袋里不用,跟摆设似的。”祁岁摸了摸口袋里的眼镜,没说话,只是拿起修枝剪,继续修剪玫瑰枝。辞年没走,就坐在旁边的藤椅上,看着他修剪,时不时提醒一句:“左边那根枝条太密了,剪的时候往旁边让让,别碰到旁边的花苞。”“那个开得太蔫的花,直接剪掉,留着会消耗养分。”

露台的风轻轻吹过,带着玫瑰的甜香,卷起几片落在地上的花瓣,轻轻落在祁岁的脚边。祁岁修剪完最后一根枝条时,太阳已经升高了些,晨光不再像刚才那样冷白,反而多了几分暖意。他放下修枝剪,伸了个懒腰,转身却看到辞年正拿着水壶,给旁边的几盆多肉浇水——那是祁岁上个月刚买的,因为不知道怎么养护,好几盆都快蔫了,还是辞年查了资料,每天按时浇水、晒太阳,才让它们慢慢恢复了生机。

“这些多肉今天看着精神多了。”祁岁走过去,蹲在辞年旁边,看着盆里饱满的叶片,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辞年笑了笑,把水壶放在一边:“那是当然,我每天都按照网上说的方法养护,比你这个主人上心多了。”他顿了顿,忽然说道:“明天是七夕,我订了一家餐厅,听说他们家的招牌菜是你喜欢的糖醋排骨,我们一起去吃吧?”

祁岁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他早忘了这些节日,平时要么忙着工作,要么就是打理花草,很少关注日期。他随即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随意:“七夕啊,我还真忘了,不过糖醋排骨我确实挺想吃的,那明天就一起去吧。”

辞年看着他的反应,眼底多了几分笑意:“我就知道你会喜欢,那家餐厅需要提前预定,我已经订好了明天晚上六点的位置,到时候我来接你。”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又看了看露台的玫瑰丛:“这些玫瑰修剪完看着整齐多了,过几天应该还会开一批新的花,到时候我帮你搭个花架,让枝条顺着花架长,这样露台看着也更整齐。”

祁岁点了点头,心里泛起一丝暖意。他知道辞年虽然平时话不多,却总是把自己的喜好记在心里,上次他说喜欢吃草莓,没过几天,辞年就买了一箱新鲜的草莓回来;他说书房的灯太暗,辞年第二天就换了一盏更亮的台灯。两人站在露台上,看着阳光下的玫瑰丛,风再次吹过,带着甜香,远处传来几声鸟鸣,空气里满是宁静的气息。

辞年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进了屋,没过多久,拿着一杯温水走出来,递给祁岁:“刚才蹲了那么久,喝点水,补充点水分。”祁岁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温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带来一阵暖意。他看着辞年,忽然说道:“其实……刚才我不该跟你较劲的,谢谢你总是帮我处理伤口,还帮我照顾这些花草。”

辞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俩之间还说这些干什么?我平时也没什么事,帮你搭把手也是应该的。”他的语气很随意,却让祁岁心里的复杂情绪渐渐消散。两人又在露台上待了一会儿,辞年帮着祁岁把修剪下来的枝条、花瓣收拾好,扔进垃圾桶,又帮着浇了浇玫瑰丛,才一起进屋。

晚上吃饭的时候,祁岁看着坐在对面的辞年,忽然想起白天在露台上的场景,心里忽然觉得,这样平淡的相处也挺好的。辞年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怎么一直看着我?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祁岁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排骨挺好吃的。”

辞年笑了笑,也夹了一块排骨:“喜欢就多吃点,不够的话咱们再点一份。”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天,从工作上的趣事,到最近新出的电影,话题渐渐多了起来。吃完饭,辞年送祁岁回家时,路过一家花店,忽然停下车:“等我一下。”他走进花店,没过多久,拿着一束向日葵走出来,递给祁岁:“看你平时总摆弄玫瑰、月季,给你换个口味,向日葵看着有活力,也不用像玫瑰那样担心被刺扎到。”

祁岁接过向日葵,花瓣金黄,看着确实让人心情变好。他低头闻了闻,没有玫瑰的甜香,却有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谢谢。”他抬头看着辞年,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感谢。辞年笑了笑:“不客气,快上去吧,明天我准时来接你。”

祁岁拿着向日葵上楼时,心里满是暖意。他把向日葵插进花瓶里,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看着金黄的花瓣,忽然觉得,其实自己和辞年之间,就像这向日葵和阳光,虽然偶尔会有争执,却总能在平淡的相处中,感受到彼此的温暖。他想起明天的七夕,想起那家餐厅的糖醋排骨,想起辞年认真帮他处理伤口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第二天晚上,辞年准时来接祁岁。餐厅的环境很安静,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外面的夜景。吃糖醋排骨的时候,祁岁不小心把酱汁沾到了嘴角,辞年递过来一张纸巾,笑着说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祁岁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吃完饭,两人沿着路边散步,晚风轻轻吹过,带着几分凉爽。辞年忽然说道:“等周末有空,咱们去花卉市场逛逛吧,你不是说想再买几盆多肉吗?那边有一家店的多肉品种特别多。”祁岁点了点头:“好啊,正好我也想看看有没有新的玫瑰品种。”

两人聊着天,慢慢走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路面上。祁岁看着身边的辞年,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虽然平淡,却充满了踏实的幸福感。他知道,以后两人可能还会因为一些小事争执,还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但就像辞年说的那样,他们之间,早已在一次次的相处中,形成了一种默契,一种无需言说的关心。

回到家时,祁岁把辞年送的向日葵放在阳台上,和那些玫瑰、多肉放在一起。月光落在花瓣上,泛着淡淡的光泽。他想起白天在露台上修剪玫瑰的场景,想起辞年帮他处理伤口的认真,心里忽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的“较劲”,其实不过是彼此关心的另一种方式。就像那些生长在花园里的玫瑰,虽然带着刺,却能开出最娇艳的花;就像他和辞年之间,虽然偶尔有摩擦,却总能在平淡的日子里,感受到彼此的温暖,在互相陪伴中,慢慢走过每一个平凡却珍贵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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