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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太和殿对峙

龙椅之上,权丞之下

太和殿的丹陛漫长陡峭,萧煜踩着冰凉的金砖拾级而上时,后颈忽然泛起细密的冷汗。不是凉的,是烫的。他猛地想起昨夜攥着血诏的指尖被烛火燎出的水泡,此刻明明结痂了,却像又被那团跳动的火焰点燃。

"陛下,请当心脚下。"小禄子的声音在身后打颤,这奴才大约是瞧见他踩偏了半级台阶。

萧煜没回头,只是挺直了本就僵硬的脊背。晨光里太和殿的鸱吻泛着青灰色,压得人喘不过气。他攥紧了袖中的银簪,簪尖抵着掌心,那点锐痛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殿门两侧的铜鹤香炉里腾起袅袅香烟,掺和着朝臣们身上的熏香与汗水味扑面而来。萧煜刚跨过门槛,就听见丹墀下跪倒一片的沙沙声,山呼海啸般的"吾皇万岁"震得他耳膜发疼。他习惯性地想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目光扫过班次,却在东侧首位僵住——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白玉笏板整齐地靠在螭首柱上。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萧煜险些站立不稳。

"陛下今日气色不佳。"户部尚书颤巍巍地出列,花白的胡子随着说话的动作一抖一抖,"老臣斗胆,请陛下保重龙体,若感不适,不妨..."

"咳。"一声轻咳打断了户部尚书的话,说话的是吏部侍郎周显,此人身着绯色官袍,在一众青蓝官服中格外刺目。"李大人此言差矣,"周显皮笑肉不笑地抚着颌下短须,"陛下正值春秋鼎盛,岂能因些许小恙便耽误朝政?再说..."他话锋一转,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东侧空位,"如今朝局动荡,正是陛下宵衣旰食之时,摄政王殿下又恰好告病..."

"住口!"萧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殿内霎时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齐刷刷地钉在他脸上。他这才惊觉自己失态,脸颊滚烫,连忙攥紧了龙椅扶手,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周侍郎,"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摄政王为国操劳,偶感风寒,朕已命太医院好生照看。朝堂之事,有朕在。"

周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躬身道:"陛下英明。"只是那嘴角勾起的弧度,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嘲讽。

萧煜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努力回想谢景澜平日是如何处理朝政的。他记得谢景澜总是垂着眼,慢条斯理地翻着奏折,偶尔抬眼,一个眼神就能让喧闹的朝堂安静下来。可他不是谢景澜,他甚至不敢直视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们探究的目光。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萧煜模仿着谢景澜的语气,声音却还是有些发虚。

话音刚落,兵部尚书就出列奏报边关急情,唾沫星子飞溅间,萧煜只觉得头晕目眩。那些粮草数字、兵丁数额像一群嗡嗡叫的苍蝇,在他耳边绕来绕去。他下意识地看向东侧空位,那里本该坐着那个总能替他理清这一团乱麻的人。

"陛下?"兵部尚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显然是发现他走神了。

萧煜猛地回神,尴尬地轻咳一声:"此事...此事容朕三思,明日再议。"

"陛下!"兵部尚书急道,"军情紧急,岂能拖延?"

萧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得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卫的呵斥:"什么人?止步!"

"放肆!"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煜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就辨出了这个声音。他看向殿门,只见一个身着墨色蟒袍的身影逆光走来,步伐稳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心尖上。晨曦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腰间玉带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正是那个本该"告病"在家的摄政王——谢景澜。

他怎么来了?萧煜又是惊讶又是欣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方才所有的慌乱、无助,在看到这个人的瞬间,竟都化作了眼底的热意。

谢景澜径直走到殿中,无视了周围震惊的目光,对着龙椅上的萧煜躬身行礼:"老臣参见陛下。"他的声音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调子,听不出情绪。

"谢...谢卿?"萧煜有些语无伦次,"你不是病了吗?怎么..."

谢景澜抬眸看向他,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老臣听闻陛下有些为难,"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的兵部尚书,"些许风寒,不碍事。"

兵部尚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悻悻地退了回去。周显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却也没再说什么。

谢景澜走到东侧首位站定,拿起白玉笏板,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边关之事,老臣已有定夺。"他条理清晰地分析着军情,提出应对之策,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萧煜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那个侃侃而谈的身影,忽然觉得,原来这空旷的太和殿,也不是那么令人窒息。

朝会终于结束,朝臣们陆陆续续退去。萧煜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谢景澜的声音在殿中响起:"陛下,请留步。"

萧煜的心又是一紧,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小禄子识趣地带着宫人退了出去,偌大的太和殿只剩下他们两人。

"陛下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谢景澜缓步走上前来,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一丝探究。

萧煜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朕...朕只是有些累了。"

谢景澜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太过锐利,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心思。萧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攥紧了袖中的银簪。

"陛下在怕什么?"谢景澜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萧煜猛地抬头看他,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一片深海,能将人轻易溺毙。"朕...朕没有怕!"他嘴硬道,声音却有些发颤。

谢景澜忽然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萧煜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墨香,混合着淡淡的药味。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腰抵在了冰凉的龙椅扶手上,退无可退。

"陛下握着的是什么?"谢景澜的目光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

萧煜心中一惊,连忙将手往身后藏。那支银簪上还沾着两人的血迹,是他们昨夜无声的盟约,他不想被更多人知道。

谢景澜却不依不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掌心带着伤后的微凉,指尖却有些发烫。萧煜像被烫伤一样想挣开,却被他握得更紧。

"放手!"萧煜有些急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谢景澜非但没放,反而缓缓掰开了他的手指。那支沾着暗红血迹的银簪露了出来,在晨光中闪着微弱的光芒。

"陛下随身带着这个做什么?"谢景澜的目光落在银簪上,眼神复杂。

"朕...朕只是..."萧煜一时语塞,脸颊发烫。他总不能说,他是怕自己忘了昨夜的承诺,忘了他们之间的盟约。

谢景澜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让萧煜的心猛地一颤。他抬起头,撞进谢景澜深邃的眼眸里。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平日的冰冷锐利,反而带着一丝...温柔?

萧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移开视线。他能感觉到谢景澜的手指还停留在他的手腕上,那微凉的触感透过龙袍布料传来,让他心慌意乱。

"陛下可知,"谢景澜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支银簪,是先帝赐给老臣的。"

萧煜猛地看向他:"先帝?"

谢景澜点点头,目光悠远:"当年老臣初入官场,先帝亲自为老臣簪上此簪,说...说望老臣能如这支银簪一般,刚正不阿,辅佐君王。"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在萧煜脸上,"如今,先帝将陛下托付给老臣,老臣定当肝脑涂地,不负先帝所托,不负陛下信任。"

萧煜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感动、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涌上心头。他看着谢景澜深邃的眼眸,忽然觉得,也许这个权倾朝野的男人,真的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可怕。

"叔父。"萧煜轻轻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谢景澜的身体微微一僵,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缓缓松开萧煜的手腕,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陛下,时辰不早了,该去给太后请安了。"他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克制,仿佛刚才那个流露出脆弱的人不是他。

萧煜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墨色蟒袍在晨光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他轻轻抚摸着掌心的银簪,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谢景澜微凉的触感。

"小禄子。"萧煜唤道。

小禄子连忙从殿外跑进来:"奴才在。"

"摆驾,去慈安宫。"萧煜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波澜。他知道,从昨夜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傀儡皇帝,他有了可以信任的人,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

只是,他还没意识到,这份依赖,这份信任,正在悄然变质,朝着一个他从未想过的方向发展。而那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一颗心遗落在了这座冰冷的皇宫里,遗落在了那个他本该辅佐却忍不住想要靠近的少年身上。

慈安宫的气氛一如既往地压抑。太后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捻着佛珠,眼皮都没抬一下。"皇帝今日怎么有空来哀家这里?不去陪着你那位劳苦功高的摄政王殿下吗?"语气里的讥讽毫不掩饰。

萧煜握紧了拳头,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太后说笑了,侄儿是来给您请安的。"

"请安?"太后终于抬眼看向他,目光锐利如刀,"哀家听说,昨夜御书房走水,皇帝和摄政王殿下共处一室,可有此事?"

萧煜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宫里的消息传得这么快。他强作镇定地说道:"不过是一场小意外,劳太后挂心了。"

"意外?"太后冷笑一声,"皇帝如今真是长大了,连这种'意外'都能自己处理了。只是不知道,这意外里,有多少是谢景澜的安排?"

"太后!"萧煜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谢卿是国之柱石,是父皇钦定的顾命大臣,侄儿不许您这么污蔑他!"

太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污蔑?皇帝你真是被他灌了迷魂汤了!你以为他真是忠心耿耿辅佐你?他不过是把你当成巩固自己权势的傀儡!等他彻底掌控了朝政,第一个要废的就是你这个小皇帝!"

"住口!"萧煜气得浑身发抖,"太后若再胡言乱语,休怪侄儿不孝!"

太后的笑容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是深深的失望。"好,好得很!"她指着萧煜,手指颤抖,"你为了一个外臣,敢这么跟哀家说话!哀家算是白养你了!"

萧煜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女人,忽然觉得很陌生。这就是他的亲皇祖母?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他的人?他忽然明白,父皇为什么不让他相信任何人,包括这位太后。

"太后若是没别的事,侄儿就先行告退了。"萧煜冷冷地说道,转身就走。

"站住!"太后猛地坐起身,"皇帝你给哀家站住!你以为你躲得过吗?谢景澜那个乱臣贼子,迟早会..."

萧煜没有回头,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慈安宫。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冰冷。原来这皇宫里,真的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吗?除了...谢景澜。

他下意识地看向远处摄政王的府邸,心中一片茫然。他该怎么办?他真的能相信谢景澜吗?如果连谢景澜都不可信,那他还有什么?

"陛下,您没事吧?"小禄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煜摇摇头,没有说话。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必须学会自己长大,学会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中生存下去。他握紧了袖中的银簪,那是他和谢景澜之间唯一的联系,也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摆驾,回御书房。"萧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要开始学习处理朝政,他要尽快成长起来,不再做那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皇帝。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萧煜,才是大梁真正的君主!

御书房里,檀香袅袅。萧煜坐在龙椅上,翻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这些奏折之前他连看都看不懂,可现在,他却强迫自己一字一句地看下去。遇到不懂的地方,他就拿出谢景澜之前批阅过的奏折,仔细揣摩。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萧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终于看完了一半的奏折,虽然还是有些吃力,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头雾水。

"陛下,该用晚膳了。"小禄子轻声提醒道。

萧煜点点头:"呈上来吧。"

晚膳很简单,四菜一汤,都是他平日里喜欢吃的。可他却没什么胃口,扒拉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他心里还是想着朝堂上的那些事,想着太后说的话,想着谢景澜那双深邃的眼眸。

"小禄子,"萧煜忽然开口,"你说,谢卿他...真的会背叛朕吗?"

小禄子愣了一下,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奴才不敢妄议朝政。但奴才觉得,摄政王殿下对陛下是真心的。"

"真心?"萧煜自嘲地笑了笑,"在这皇宫里,真心值几个钱?"

小禄子急道:"陛下,奴才说的是真的!上次陛下生病,摄政王殿下在殿外守了三天三夜,寸步不离。还有上次围剿反贼,摄政王殿下身先士卒,差点就..."

"好了,你起来吧。"萧煜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事他都知道,可他还是不敢完全相信。人心隔肚皮,尤其是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宫里。

小禄子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陛下,夜深了,您该歇息了。"

萧煜摇摇头:"朕再看会儿奏折。"

小禄子没办法,只好退到一旁,静静地候着。

御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萧煜翻奏折的沙沙声。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墨香。萧煜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果然看见谢景澜走了进来。

他还是那身墨色蟒袍,只是脸色似乎比早上更加苍白了些。"陛下还没歇息?"他开口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萧煜摇摇头:"还有些奏折没看完。"

谢景澜走到龙案旁,拿起一本奏折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陛下,这道奏折批得不对。"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奏折上,"这里,户部的预算有问题,老臣已经让人重新核算了,明日会呈上来。还有这里..."

他耐心地讲解着,萧煜认真地听着。烛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萧煜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刻很宁静,很美好,让他忍不住想要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陛下?"谢景澜忽然停下讲解,疑惑地看向他。

萧煜回过神,脸颊发烫:"没...没什么。谢卿讲得很好,朕明白了。"

谢景澜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讲解着奏折。

不知不觉中,夜已经很深了。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已经是亥时了。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谢景澜合上最后一本奏折,开口说道。

萧煜点点头,打了个哈欠。他确实累了,这一天下来,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放松下来,只觉得浑身酸软。

谢景澜扶了他一把,萧煜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是一阵电流般的酥麻感从接触的地方传来。他连忙站稳,避开了谢景澜的手:"朕...朕自己可以。"

谢景澜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快得让人抓不住。"那老臣告退了。"他躬身行礼,转身准备离开。

"谢卿。"萧煜忽然开口叫住他。

谢景澜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陛下还有何吩咐?"

萧煜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问谢景澜是不是真的会背叛他,想问谢景澜为什么对他这么好,想问谢景澜...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最终,他只是说道:"谢卿也早点歇息,注意身体。"

谢景澜的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轻轻点了点头:"老臣遵旨。"

看着谢景澜离去的背影,萧煜的心里空落落的。他走到窗边,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他对谢景澜的感觉,已经不仅仅是君臣,不仅仅是依赖和信任了。那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情愫,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悄悄发芽,不断生长。

他不敢想,如果这颗种子长成参天大树,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是皇帝,谢景澜是摄政王,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君臣之礼,还有万丈深渊。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每当看到谢景澜那双深邃的眼眸,每当感受到谢景澜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他就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依赖。

也许,就这样也不错。萧煜想,至少现在,谢景澜还在他身边,还在辅佐他,还在保护他。至于以后会怎么样,谁知道呢?

他轻轻抚摸着袖中的银簪,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他知道,从他接过这支银簪开始,他和谢景澜的命运,就已经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夜色渐浓,星光点点。萧煜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摄政王府邸的灯火,久久没有离去。他知道,他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而这一页的故事,注定会充满了风雨和未知。但他不怕,因为他知道,无论前路有多么艰难,总会有一个人,在他身边,陪着他,护着他。萧煜在窗边站到三更天,指尖的银簪烙得掌心发疼。小禄子第三次进来添灯时,烛花爆裂的轻响惊得他回过神,才发现龙袍前襟已被夜露浸得发潮。

"摆驾摄政王府。"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小禄子捧着灯盏的手一抖:"陛下,这都快四更了......"

"摆驾。"萧煜重复道,语气不容置疑。袖中的银簪被体温捂得温热,谢景澜离去时苍白的侧脸在眼前挥之不去。太后的话像淬毒的针,扎得他心口密密麻麻地疼——若谢景澜真想篡位,何必昨夜救他?又何必拖着病体在朝堂周旋?

銮驾在深夜的宫道上悄无声息地滑行。萧煜掀着轿帘,看两侧宫灯飞速倒退成模糊的光带。摄政王府的黑漆大门在月色下透着沉沉死气,守门侍卫见到明黄色轿辇,惊得跪倒在地,甲胄碰撞声在寂静夜里格外刺耳。

"摄政王歇息了?"萧煜直截了当。

管家捧着灯迎出来,脸色发白:"回陛下,王爷...王爷咳得厉害,太医刚走......"

话音未落,院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压抑的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萧煜心头一紧,不顾管家阻拦径直往里闯,转过雕花影壁时,正撞见谢景澜被侍从搀扶着从里屋出来。墨色蟒袍前襟洇着深色污渍,显然是咳血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谢景澜眼中闪过惊涛骇浪,随即死死按住还在发抖的胸口,屈膝要跪。"陛...陛下怎会深夜......"

"别跪!"萧煜冲过去扶住他,触到他手腕时像摸到冰锥,"你就这么瞒着朕?"

谢景澜喉间又是一阵腥甜涌上,他偏头避开萧煜的视线,用绢帕捂住嘴。素白的丝帕很快染上刺目的红,看得萧煜心脏骤停。

"不是小事吗?"少年天子的声音发颤,分不清是气是怕,"不是说风寒不碍事吗?"

谢景澜放下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劳陛下挂心,老臣......"

"住口!"萧煜一把攥住他染血的手指,银簪不知何时从袖中滑出,硌在两人掌心之间,"朕问你,你若真是病得下不来床,今日朝堂为何还要强撑着?周显那些话你何必......"

最后几个字被谢景澜突如其来的冷笑打断。男人垂着眼,长睫掩去眸中情绪,只余苍白薄唇弯着嘲讽弧度:"陛下以为,老臣是为了谁?"

萧煜一怔。

"户部李尚书年事已高,兵部张尚书是太后表亲,吏部周显......"谢景澜每说一个名字,就向前逼近一步,直到将少年逼在雕花木柱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萧煜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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