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澜走后的第三日,京城下起了入秋的第一场雨。雨丝细密,敲打着御书房的琉璃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啜泣。
萧煜坐在龙椅上,面前摊着一份奏折,目光却没有落在上面。他的视线穿过敞开的窗棂,望向庭院里那棵孤零零的梧桐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被雨水打湿后,沉甸甸地挂在枝头,偶尔有一两片承受不住,打着旋儿落下来,溅起一小圈水花。
"陛下,该用晚膳了。"小禄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这几日陛下的心情一直不好,阴沉得像这天气,宫里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萧煜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禄子端着食盒走进来,将几样精致的小菜摆在案几上。他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萧煜,见陛下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自从谢大人走后,陛下就成了这副样子,批阅奏折时心不在焉,用膳时食不知味,晚上也总是失眠。
"陛下,这是您最爱吃的水晶虾饺,刚出锅的,还热着呢。"小禄子试图勾起萧煜的食欲。
萧煜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那盘虾饺上。他记得,谢景澜也很喜欢吃这个。以前两人一起用膳时,谢景澜总会把盘子里的虾饺都夹给他,自己却一个也不吃。他问为什么,谢景澜只是淡淡一笑,说老臣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后来他才发现,谢景澜其实很喜欢,只是每次都把最好的留给他。
想到这里,萧煜的心又是一阵抽痛。他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虾饺,放进嘴里,却尝不出丝毫味道。曾经觉得鲜美无比的食物,现在却如同嚼蜡。
"撤了吧。"萧煜放下筷子,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陛下,您才吃了一个..."小禄子有些急了。
"朕说撤了!"萧煜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的怒火。
小禄子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说,赶紧收拾起食盒,匆匆退了出去。
御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窗外的雨声。萧煜趴在案几上,将脸埋进臂弯里。他觉得很累,身体累,心更累。这偌大的皇宫,曾经是他渴望逃离的牢笼,现在他终于拥有了这里的一切,却发现自己比以前更加孤独。
没有了谢景澜低沉的嗓音,没有了他无奈的叹息,没有了他捏着自己下巴时的力道,这座皇宫空旷得可怕。每一个角落,似乎都还残留着那个男人的气息,提醒着他,那个人曾经在这里,而现在,却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煜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他看向案几上那个不起眼的木盒,那是谢景澜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这几日,他一直不敢打开,怕里面装的是让他更加痛苦的东西。
但现在,他忍不住了。
萧煜伸出颤抖的手,拿起那个木盒。盒子很轻,表面光滑,看得出是经常被人抚摸。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盒盖。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什么重要的文书,只有几样简单的小东西。
一支已经用得有些磨损的狼毫笔,那是他初学书法时,谢景澜亲手送给他的。那时他笨手笨脚,怎么也握不好笔,是谢景澜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他。男人掌心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笔杆上。
一块半旧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煜"字。这是他八岁生辰时,谢景澜送的礼物。他一直戴在身上,直到十五岁那年不慎遗失,为此他还伤心了好几天。没想到,原来被谢景澜捡去了,一直替他好好地收着。
还有一个小小的布偶,做得有些粗糙,是用谢景澜旧衣服上的布料缝制的,模样像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那是有一年他生病,高烧不退,谢景澜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夜里他魇着了,哭着要娘亲,是谢景澜用这段时间,笨拙地缝制了这个布偶哄他,说以后这个小兔子就是陛下的守护神,会一直陪着陛下。
最后,在盒子的最底层,压着一张泛黄的纸。萧煜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展开。
上面是谢景澜苍劲有力的字迹,写的却不是什么治国安邦的大道理,而是一首笨拙的诗:
"初见稚子颜,眉眼如画裁。\
转身已亭亭,龙袍加身来。\
君心似明月,照我孤臣怀。\
不辞风霜苦,愿护一世安。\
江山万里阔,不及你半分。\
若有别离日,勿念勿挂牵。"
萧煜的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他看着那首诗,一遍又一遍地读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割在他的心上。
"不辞风霜苦,愿护一世安..."萧煜哽咽着,"谢景澜,你这个骗子...你说要护朕一世安稳,可你却先离开了..."
他再也忍不住,趴在案几上,失声痛哭起来。压抑了许久的悲伤,在这一刻终于决堤。
不知哭了多久,萧煜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他抬起通红的双眼,看着窗外依旧淅淅沥沥的雨,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谢景澜为他做了这么多,不是为了让他沉溺于悲伤之中。他是大梁的皇帝,是谢景澜用一生心血守护的人。他不能让谢景澜失望。
萧煜擦干眼泪,将木盒里的东西一件件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然后收起木盒,放进怀里,紧紧抱住。
"谢景澜,你等着。"萧煜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朕会成为一个让你骄傲的皇帝。朕会守住这江山,等你回来。"
他知道,谢景澜一定还会回来的。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月光穿透云层,洒在庭院里的梧桐树上,映照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萧煜重新坐回龙椅,拿起那份被遗忘的奏折,开始认真批阅。他的眼神专注而坚定,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只是偶尔,当他抚摸到怀里那个温热的木盒时,嘴角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眼底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思念。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煜渐渐适应了没有谢景澜的日子。他开始独自处理朝政,独自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朝臣,独自做出一个个关乎国计民生的决定。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谢景澜身后的怯懦少年,他开始展现出属于帝王的威严和决断力。朝堂上的大臣们渐渐发现,这位年轻的皇帝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眼神里多了几分沉稳和锐利。
萧煜用雷霆手段清除了朝中的反对势力,巩固了自己的皇权。他减免赋税,鼓励农桑,兴修水利,使得大梁的国力日渐强盛。百姓们开始真正拥护这位年轻的帝王,称颂他的功绩。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萧煜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御书房里时,还是会忍不住想起那个身影。他会拿出怀里的木盒,看着里面的东西,一看就是大半夜。
小禄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陛下心里苦,也知道陛下在等谢大人回来。可谢大人自从离开京城后,就杳无音信,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日,萧煜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萧煜皱起眉头。
"奴才去看看。"小禄子连忙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小禄子匆匆跑了回来,脸上带着一丝激动和犹豫:"陛下,是...是边关送来了急报。"
"边关急报?"萧煜心中一紧,"快呈上来。"
小禄子将急报递了上去,神色有些复杂:"陛下,送急报的人...说要亲自面见陛下。"
萧煜心中一动,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打开急报,快速浏览起来。越看,他的脸色越沉,握着奏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让他进来。"萧煜的声音冰冷。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铠甲、风尘仆仆的将士跟着小禄子走了进来。他身上还带着边关的风霜气息,脸上满是疲惫。
"末将参见陛下。"将士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
"急报上所说,可是属实?"萧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回陛下,句句属实。"将士低着头,"北狄突然撕毁盟约,大举入侵我大梁边境。谢将军...谢将军为了掩护主力撤退,率三千亲兵断后,如今...如今被困在困龙山,粮草断绝,危在旦夕。"
"轰"的一声,萧煜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摔倒,幸好扶住了身后的龙椅。
"你说什么?"萧煜的声音颤抖着,"谢景澜...被困住了?"
"是。"将士不敢抬头,"北狄兵力强盛,谢将军寡不敌众..."
后面的话,萧煜已经听不清了。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谢景澜有危险。
他一直以为,谢景澜只是辞官回乡,过着悠闲的生活。他甚至还在心里暗暗生气,气谢景澜不告而别,气他这么久都不回来看自己一眼。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谢景澜竟然去了边关,还陷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
难怪...难怪他一直没有收到谢景澜的消息。
萧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起了谢景澜苍白的脸色,想起了他咳出的鲜血,想起了他留下的那首诗...原来,谢景澜早就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
"传朕旨意!"萧煜猛地站直身体,眼神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命镇国大将军即刻率领十万大军,随朕亲征!"
"陛下!不可!"小禄子惊呼道,"您是万金之躯,怎么能亲征?太危险了!"
"危险?"萧煜冷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血丝,"谢景澜为了朕,为了这大梁江山,命都快没了,朕去救他,有何不可?"
"可是..."小禄子还想说什么,却被萧煜打断了。
"没有可是!"萧煜的语气不容置疑,"朕意已决!立刻传旨!"
将士见状,连忙说道:"陛下圣明!谢将军若知道陛下去救他,定会士气大振!"
萧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他必须救出谢景澜。
"将士,你一路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朕会立刻安排出兵事宜。"萧煜说道。
"谢陛下!"将士感激地磕了个头,转身退了出去。
御书房里只剩下萧煜和小禄子两人。
"陛下..."小禄子看着萧煜通红的双眼,心疼不已。
"小禄子,你说,谢景澜他会不会有事?"萧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小禄子连忙安慰道:"陛下放心,谢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而且有陛下去救他,他肯定会平安归来的。"
萧煜点了点头,眼神却依旧担忧。他走到窗边,望着远方的天空。那里乌云密布,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谢景澜,你一定要等着朕。"萧煜在心里默默说道,"这一次,换朕来保护你。"
三日后,十万大军集结完毕。萧煜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英姿飒爽。他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少年了,他现在是大梁的皇帝,是这十万大军的统帅。
站在城楼上,萧煜望着下方整齐的军队,心中百感交集。他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那座空荡荡的皇宫。
"出发!"萧煜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向北方。
号角声响起,大军浩浩荡荡地向边关进发。旌旗飘扬,马蹄声震耳欲聋。
萧煜骑在马上,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一战会有多凶险。但他知道,他必须去,为了谢景澜,也为了他们之间那段未了的情缘。
困龙山,他来了。谢景澜,等着他。
大军一路疾行,日夜兼程。萧煜亲自督促粮草运送,安抚士兵情绪,处理军务,忙得脚不沾地。他几乎没有时间休息,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越是靠近边关,萧煜的心情就越是沉重。一路上,他看到了许多流离失所的百姓,听到了许多关于北狄暴行的传闻。他紧紧攥着拳头,心中对北狄的恨意越来越深,也对谢景澜的担忧越来越重。
这日,大军终于抵达了困龙山附近的一座城池。守将连忙出城迎接。
"末将参见陛下!"守将单膝跪地。
"起来吧。"萧煜翻身下马,"谢将军现在情况如何?"
守将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回陛下,北狄攻势猛烈,谢将军已经被困了三天三夜,情况很不乐观。"
萧煜的心一沉:"可有办法联系上谢将军?"
"末将已经派人尝试过很多次,但都被北狄拦截了。"守将无奈地说道,"北狄人多势众,将困龙山围得水泄不通,我们根本无法靠近。"
萧煜沉默了片刻,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传令下去,大军休整一日,明日拂晓,全力进攻!"
"是!"守将领命而去。
夜晚,萧煜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困龙山的方向。那里火光冲天,杀声阵阵,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战场的惨烈。
他不知道谢景澜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饿着肚子...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坐立不安。
"谢景澜..."萧煜轻声呢喃,"你一定要撑住..."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带来了远处战场的硝烟味。萧煜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明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救出谢景澜。
第二天拂晓,天色微亮。萧煜亲自率领大军,向困龙山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喊杀声震天动地, 箭如雨点般落下,刀剑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萧煜身先士卒,手持长剑,奋勇杀敌。他的动作凌厉而果断,丝毫没有平日帝王的架子。
士兵们看到陛下如此英勇,士气大振,一个个如狼似虎地冲向敌军。
北狄军队没想到大梁皇帝会亲自前来,而且攻势如此猛烈,一时之间有些措手不及。包围圈出现了一个缺口。
"冲!"萧煜大喊一声,率领亲兵从缺口冲了进去。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困龙山山顶的谢景澜。
山路崎岖,到处都是厮杀的士兵。萧煜一路斩杀敌军,身上溅满了鲜血,但他丝毫不在意。他的眼中只有前方,只有那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终于,他看到了困龙山山顶。那里,一支残破的队伍正在顽强抵抗着敌军的进攻。为首的那个人,身穿银色铠甲,虽然已经沾满了鲜血和尘土,但背依然挺得笔直。
是谢景澜!
萧煜的心脏猛地一跳,激动得几乎要喊出声来。
"谢景澜!"萧煜大喊着,策马向山顶冲去。
谢景澜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回过头来。当他看到那个身穿戎装、向他冲来的少年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担忧。
"陛下!您怎么来了?"谢景澜大喊,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朕来救你!"萧煜策马来到谢景澜身边,翻身下马,一把抱住了他,"谢景澜,朕来晚了。"
谢景澜被他抱得紧紧的,能感受到少年急促的心跳和微微的颤抖。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萧煜的背,声音有些哽咽:"陛下..."
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多余。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个紧紧的拥抱。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从旁边射来,直指萧煜的后心!
"小心!"谢景澜脸色大变,猛地推开萧煜,自己却被箭射中了左肩。
"谢景澜!"萧煜惊呼道,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谢景澜。
谢景澜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还是强忍着疼痛,对萧煜笑了笑:"陛下,臣没事..."
话还没说完,他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谢景澜!谢景澜!"萧煜焦急地呼喊着,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他小心翼翼地将谢景澜抱在怀里,看着他肩上不断涌出的鲜血,心如刀绞。
"北狄蛮夷,朕要你们血债血偿!"萧煜怒声咆哮,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意。
他抱起谢景澜,翻身上马,然后对身后的亲兵喊道:"保护谢将军,撤退!"
亲兵们立刻组成一道人墙,护送着萧煜和谢景澜向山下撤退。
萧煜紧紧抱着怀中人,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和逐渐变冷的体温,心中充满了恐惧和自责。他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来,后悔自己没有保护好谢景澜。
"谢景澜,你不能有事..."萧煜低声呢喃,"你答应过朕,会一直陪着朕的...你不能食言..."
怀中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安静地躺着。
萧煜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滴在谢景澜苍白的脸上。
他不知道,这一次,他还能不能留住这个人。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谢景澜,绝对不能。
大军终于撤回了城池。太医连忙赶来,为谢景澜诊治。
萧煜守在门外,心急如焚。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许久之后,太医终于出来了。
"太医,谢将军怎么样了?"萧煜连忙上前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躬身说道:"回陛下,谢将军伤势过重, 箭上还淬了毒。臣已经尽力了,但...能不能挺过去,还要看谢将军自己的造化。"
萧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摔倒。他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萧煜挥了挥手,声音沙哑。
太医不敢多说,连忙退了下去。
萧煜走进房间,来到床边。谢景澜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萧煜坐在床边,轻轻握住谢景澜的手。那只手冰冷而苍白,没有一丝温度。
"谢景澜..."萧煜轻声呼唤,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你醒醒,看看朕...朕是萧煜啊..."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萧煜俯下身,将脸贴在谢景澜的胸口,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声。那心跳声一下一下,像是在敲打着他的心弦。
"谢景澜,你听到了吗?你的心跳还在...你不能死..."萧煜哽咽着说道,"你要是死了,朕怎么办?这江山怎么办?"
"你说过要护朕一世安稳,你说过要看着朕成为一个让你骄傲的皇帝...你还没有看到,怎么能死?"
"谢景澜,朕命令你,醒过来!听到没有!"
萧煜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在嘶吼。他紧紧握着谢景澜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不知过了多久,萧煜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趴在床边,看着谢景澜毫无血色的脸,眼泪无声地滑落。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守了多久,只知道天渐渐黑了,又渐渐亮了。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谢景澜的手指突然微微动了一下。
萧煜的心猛地一跳,连忙抬起头:"谢景澜?你醒了?"
谢景澜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有些迷茫。他看了看萧煜,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似乎花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
"陛下..."谢景澜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我在!朕在!"萧煜连忙握住他的手,激动得眼泪都流了下来,"谢景澜,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景澜看着萧煜通红的双眼和憔悴的面容,心中一暖,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陛下...臣没事..."
"还说没事!"萧煜嗔怪道,但语气里却充满了关切,"你都昏迷了两天两夜了,吓死朕了!"
谢景澜咳嗽了两声,牵动了伤口,疼得他皱起了眉头。
"别动!"萧煜连忙按住他,"太医说你伤势很重,需要好好休息。"
谢景澜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似乎又有些疲惫。
萧煜不敢打扰他,只是静静地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微弱温度。
只要他还活着就好。萧煜在心里默默地说。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房间里,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萧煜看着床上熟睡的谢景澜,眼神温柔而坚定。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谢景澜离开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把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
江山万里,不及你半分。
谢景澜,你听到了吗?这是你说的。现在,朕把这句话还给你。
朕的江山,可以没有任何人,但不能没有你。
窗外的日光在谢景澜苍白的脸上投下细密的光影,萧煜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手背突起的青筋。案几上的药碗还冒着热气,苦涩的艾叶味混着血腥气,在密闭的房间里交织成令人窒息的网。
"水。"谢景澜突然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喉结艰难地滚动。
萧煜猛地直起身子,滚烫的药汁溅在手背上也浑然不觉。玉碗边缘撞到牙齿发出轻响,谢景澜却没力气吞咽,褐色药汁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在脖颈间洇出深色痕迹。
"朕来。"萧煜放下碗,拇指擦过那道药痕。指腹触到的皮肤比宣纸还要薄,能清晰感受到脉搏在皮下微弱跳动。他俯身含住水,用舌尖一点点渡过去,温热顺着谢景澜僵直的喉管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