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

出站口的人潮涌得像浪，杭遇州拎着两人的背包往人群外挤，胳膊肘撞了好几下，回头时看见许痣还站在原地，白球鞋尖沾着点灰，手里捏着两张被汗濡湿的准考证。

“走啊许痣！”杭遇州喊了一嗓子，把背包往肩上甩了甩，“再磨蹭酒店接站的车该走了。”

许痣这才动了动，几步跟上他，递过来一张准考证：“你的。”指尖擦过杭遇州的手心，凉丝丝的，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杭遇州捏着两张准考证往兜里塞，没注意到许痣的指尖在身侧蜷了蜷。“我说你能不能走快点，”他侧头看对方，见许痣额前的碎发被汗粘在额角，那颗痣露了大半，“跟个老干部似的，等会儿到了酒店，我先去抢靠窗的床。”

许痣没接话，只是加快了两步，跟他并肩挤过出站口的栏杆。接站的中巴车停在路边，车身上贴着竞赛的横幅，杭遇州率先爬上去，往最后排的空位一坐，拍了拍旁边的座：“这儿！”

许痣刚坐下，杭遇州就把一瓶冰红茶塞过来，瓶身挂着水珠，滴在许痣的校服裤上洇出个小圆点。“刚在站台买的，”杭遇州拧开自己那瓶猛灌了两口，“你那瓶没拧开，省得洒你一裤子——上次模拟考你就是因为裤子湿了。”

许痣捏着冰红茶的手指顿了顿，没说谢，只是把瓶子往远离裤腿的地方挪了挪。车开起来时，窗外的树影往后退，杭遇州掏出本漫画书看得直乐，偶尔抬眼，看见许痣正对着窗外发呆，侧脸在掠过的树影里明明灭灭。

“看什么呢？”杭遇州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外面有题做啊？”

许痣回头，睫毛上还沾着点光：“没什么。”许痣转头跟他说：“你还看漫画？”杭遇州听了笑了一声：“当然看了，不然像你一样天天看书？”

两人声音不大，却把后排的安静搅活了。许痣说话时总被杭遇州打断，却没真的生气，只是在杭遇州抢话时，悄悄把冰红茶往他那边又推了推，免得他手舞足蹈时碰倒。

到酒店时天刚擦黑，杭遇州跟着许痣往前台走，看见老师正拿着房卡等他们。“302，就这间了，”老师把卡递过来，“俩孩子住一块儿正好，晚上互相对对题。”

杭遇州接过房卡就往电梯冲，按下数字时回头喊：“许痣快点！再慢靠窗的床就归我了啊！”

许痣跟在后面进了电梯，看着杭遇州扒着电梯壁晃悠的背影，忽然觉得手里的冰红茶好像没那么凉了。电梯门合上时，他瞥见杭遇州校服后领沾着根草，像片倔强的叶子，没来得及提醒，电梯就已经开始上升。

进房间时，杭遇州果然正往靠窗的床上扑，书包扔在旁边的书桌，拉链敞着，露出里面塞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许痣把自己的书包放在另一张床上，刚拉开拉链，就听见杭遇州“哎呀！”一声。

“我物理练习册呢？”杭遇州正把书包里的东西往外倒，漫画书、薯片袋滚了一地，“是不是落火车上了？”

许痣弯腰，从他脚边捡起那本蓝色封皮的练习册，封面上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额角点着颗痣。“在这儿。”他把练习册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杭遇州的手背，像被岩浆烫了下，飞快收了回来。

杭遇州接过来拍了拍灰，翻开时听到许痣的声音，清冷而又坚韧：“第17题，你写错了”

他抬头看许痣，对方正背对着他整理东西，耳根在灯光下泛着点红。杭遇州忽然笑了，把练习册往桌上一放：“行啊许痣，偷看我练习册？”

许痣没回头，声音闷闷的：“捡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看见的。”

“是吗？”杭遇州走过去“那我谢谢你啊，许老师。”

许痣的肩膀猛地绷紧，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往旁边挪了半寸。“别靠这么近，我有洁癖”他说，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慌。（作者说：~没有真的洁癖啦，只不过是借词推脱而已╭(ᵔ_>ᵔ)╮）

杭遇州低笑出声，没再逗他，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窗外的路灯亮了，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歪歪扭扭，一个笔挺笔直，却挨得很近，像两棵并排长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