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和放下我一个都做不到
我感到一种强烈而不切实际的渴望。我知道她还会回来，大概是笃信自己和她之间的感情，并且因为我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也许比她自己更了解。那颗在掩饰和伪装中裹缠了太多层，连自己都无法看清的心。她会回来的……
帮帮我，在黑暗中她对着天花板说。每次我特别难受的时候，就会这么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就梦见了她
我感觉到她在耳边呼吸，嘴巴里的热气涌到我的脸上。我睁开眼睛，她在曦光中望着自己。我一时想不起来从前什么时候，她也是这样望着自己，用那双圆圆的大眼睛，好像明白了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那时候我一直想问她到底在想什么，可最后还是没问出口，她也没有开口。
或许那时候，我问了她，就不会有今天了吧……
梦里，我对她说，从她离开后的那几天开始，我每天睁着眼睛到天亮，看什么都是重影的，好像那些东西的魂全跑出来了。
她对我说，如果我是你，会忘了这段感情。我显得很无奈，说怎么可能，她可是我的初恋，是要记一辈子的。她说，不是每个人最后都会和初恋在一起的，别傻了，她是奔着她自己的生活去的，那你呢？你奔着什么去的？不要对别人有什么期望，你自己得变得强大起来。别在等她了……我说，别说了……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我感受着她滞重的呼吸。如同一艘快要沉没的船。
我从梦中惊醒，手撑着床坐起了身，阳光洒在我旁边的床单上，床单没有一丝褶皱，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了一般，没有任何被翻动过的痕迹。
重新测了一次体温，退了
但不想动，只想躺着，换了一个地方躺，躺在了种满了玫瑰花和栀子花的小阳台，从白天一直躺到夜里，一动不动
夜里，天气湿漉漉的，又下了雨，有些凉飕飕的东西，仿佛带着爪子，紧紧地揪住了我的头皮。
“天冷了”我不知道在跟谁在说话
周围一片寂静。我开始铲土，挖玫瑰，移栽到盆里，我搓了搓手上的泥巴，搬起一盆玫瑰花往卧室走。
雨又下大，毫不留情地打在了栀子花上，我伸出手，想触碰到空中的雨滴。砰的一声，花盆跌落在地上。瓷片在地上打转。嗡嗡，嗡嗡。
楼下传来了咒骂声，我看着脚边的花盆，摔成了稀巴烂。我蹲下来把玫瑰花从碎瓷片里捡起来。敛起玫瑰花磕了磕土，抱着它们走进了卧室。
把花用纸巾包了起来，放在早上能被光照到的床单上，我睡在了它的旁边。
不知道又过了几天，旁边的花已枯萎，我走到阳台看还新鲜的玫瑰，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我点开接听了电话
“老师，你已经请假两周了，还不来给我儿子补课，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了”家长从电话那边破口大骂
“你儿子，学习成绩差，经常布置作业给他，他不做，补课补一周不补一周的，不是出去哪里玩就是去哪里吃饭不上课了，所以我没法教，你另找别人吧”没想到自己到头了还是这么好说话
或许是争与不争，都无所谓了
给别的几个家长也发了消息，以后不再补课了，解释完，都拉黑了
食品公司那边请了年假，本来想把这个工作也辞了，但没有生活来源，会饿死，等过段时间，没钱了，再去吧
我以为我的世界终于可以又回到安静了
手里的手机又震动几下
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跟之前说好的一样，我也遵守了约定，帮你还完了车贷房贷，劝你好自为之，别再找她了
我拔了卡，丢进了烂花的土里
每天都和电子设备待在一起，看完小说，看韩漫，听完广播剧，看电视剧，把之前和她一起看过的又看了一遍
在家里又赖了不知道多少天，把之前那台粉色的翻盖手机的卡翻出来给手机重新插上，随手把那台粉色的翻盖手机丢进了柜子里
吃了几天外卖，交完水电费，存款没了
我看着灰蒙蒙的天，不得不出去干活了
穿上正装，随手套上一件外套，拢了一下头发，出门了
“添雅，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请了这么多天假”坐我旁边的女同事对我嘘寒问暖
“病了”我并不想和谁搭话，我不需要别人的嘘寒问暖
过去是这样，未来也是
那位女同事，看着我阴沉的脸，很识趣的转了转椅子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中午休息的时候，就听到她和另几位同事在说我的坏话，我在隔间泡着咖啡，他们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咖啡厅角落爆发出尖锐的哄笑声，那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挤在皮质沙发里，染着荧光绿挑染的莉莉正把眼线笔拍在沙发扶手上：“她肯定是失恋了，一早上都垮着张脸，一副吃了屎一样的瘪样”
“对阿，问她都爱搭不理的"染着樱花粉美甲的另一位女同事跷着二郎腿趾高气扬的说，"摆脸色给谁看啊？搞得好像有谁会在意她一样，真搞笑”
我握着咖啡杯的手指骤然收紧。
“诶诶诶~”那位对我嘘寒问暖的女同事对那几个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靠近一点，“我上次下班的时候，在路上碰到她跟一个老男人在咖啡馆约会”
我突然抓起冰桶里的矿泉水，整瓶冰水往杯里狂倒，淡奶油裹着矿泉水在杯内炸开白色漩涡，深褐色的液体混着冰块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料理台面到处都是，顺着烤箱门缝钻进橱柜
“阿？该不会是被包养了吧”那个每天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来上班的女同事，把手付在了嘴巴上，一副很不可思议的表情张大了嘴巴
我抡起两杯冰咖啡，踩着黏腻的地面朝他们走去，衣摆还在往下滴着冰冷的液体。
“我说也是，她开的车，穿的名牌什么的应该都是……”我居高临下地停在了他们面前，猛地扬起手臂，褐色的冰咖啡裹挟着冰块劈头盖脸朝在坐的每个人的脸上砸过去。
液体糊住他们惊恐大张的嘴，浸透的头发下，睫毛上凝结的水珠混着咖啡渣簌簌滚落。
第一杯泼每个人的脸
嘘寒问暖的那个女同事双手捂住眼睛，指缝间却不断渗出褐色液体，顺着手腕滴在香奈儿套装上。“操！你疯了？！”她尖叫着后仰，昂贵的铂金包“咚”地摔在地上，口红、粉饼散落一地。
第二杯直接怼到了她的鼻尖上，倾倒而下，剧烈晃动产生的泡沫喷在她瞪圆的眼球上。她胡乱抹了把脸，睫毛膏晕染成两道黑色泪痕，指甲刮过黏腻的眼皮时，她发出带着哭腔的咒骂，沾着咖啡渣的指尖又在脸颊抹出几道脏痕。
我抓住她浸透的衣领，将最后半杯着她后颈灌进去，浸透的丝绸衬衫紧贴着皮肤，透出内衣的蕾丝边缘。她跌坐在满地狼藉中，彻底溃地尖叫起来，抓起裙摆擦拭糊住视线的液体，绸缎面料越擦越花
我冷漠转身走开，高跟鞋踩过满地狼藉时，溅起了地上的水花，在座位上抽了几张纸巾擦手，我将沾着咖啡渍的纸巾随手甩在地上，金属拉链在包扣上撞出冷硬声响。直到电梯门吞没身后的叫骂，刺骨的寒风才重新灌进发烫的耳膜。
街灯把影子拉得支离破碎，我攥着包带在梧桐道上晃荡。冬夜的霓虹在睫毛上碎成光斑，直到转过街角，有间酒吧内里漏出琥珀色的光晕。玻璃门上凝结的雾气被推开的瞬间，威士忌的烟熏味裹挟着金属音乐扑面而来，暗红丝绒帘幕将我无声吸入浓稠的夜色。
喝完第三杯，我觉得自己应该醉一回。以前从来没有试过，漂亮很爱喝酒，我必须保持清醒，好把她送回家。有人在敲桌子。我抬起头来。店主面无表情地说，我要关门了，我女朋友在家等我呢。
我对老板说，等一下，我去洗个脸
我离开座位，走进洗手间，反锁上门。
我拧开水龙头，把脸伸到水里。外面的声音好像消失了。那一刻，我好像沉入了河中，耳边只有汩汩的水声。又看见了她的重影。那双有点发红的眼睛在黑沉沉的水底望着我。然后又熄灭了。
我站在酒吧的屋檐下。好像又下雨了，有什么关系呢。
雨下大了，我跑起来。踩到一个大水洼，雨水溅了一身。来到屋檐底下，我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雨声淹没了我心里的声音。我站在楼檐底下，静静听着外面的雨，脸上的眼泪和水滴一起流了下来。
电梯数字跳到17层的瞬间，金属门开合的冷光刺得人眯起眼。转过拐角的刹那，防盗门骤然闯入视野——米色门板上密密麻麻贴满荧光色便利贴，每个便利贴上面只有一个箭头→，齐刷刷指向地面那个褐色纸箱。
我顿住脚步，鞋跟在瓷砖上磕出尖锐的回响。真无聊，还跑到我家里来报复我
不对，我从来都没有邀请别人来过家里
死寂的走廊突然传来细微响动，我猛地转身，高跟鞋碾过地砖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身后的地上多了一个大大的绿色的箭头也指向了箱子。空荡的过道只有声控灯在明暗交替，而那些凭空出现箭头仍固执地指向纸箱，仿佛通往某个深渊的路标。
我蹲下，打开箱子，里面放着漂亮给我买的那个粉红色的翻盖手机，和一个U盘
她回来了？我拿出钥匙，插入锁孔，打开门走了进去
并没有发现门上的便利贴在我进屋的瞬间消失不见了
家里没人，我拿着手机和U盘坐在电脑前，插入U盘，点进U盘里看，只有一个叫恋爱循环的文件夹，我操控鼠标点开了文件夹
突然电脑开始一闪一闪，随即黑屏，中间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无穷符号∝，底下的进度条显示不断加载中
我拿起那个粉红色的翻盖手机，打开看，那个手机一直停在了拍照界面，无论我怎么按，都没办法退出来看别的东西
我合上手机盖，抬起头来看到屏幕底下的进度条进度进行到了99.99%
到100%的时候，电脑屏幕出现一阵强光，我短暂的失明了，随即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钟，我感觉到我的灵魂像被什么东西给抽离出来
那个粉色的翻盖手机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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