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云指尖用力按在挂断键上,屏幕骤然暗下去,映出他紧蹙的眉峰。他几乎是指尖翻飞地在通讯录里滑动,停在 “池骋” 两个字上时,指腹在屏幕上悬了两秒,最终还是重重按了下去。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忙音,一声叠着一声,像锤子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池骋正在考察工厂,而手机被调成了静音,此刻更是听不见铃声。随着忙音戛然而止的瞬间,江景云几乎是立刻又拨了第二遍。
一旁的顾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从江景云对着通讯录时的挣扎,到拨号时的急切,再到两次无人接听后骤然僵硬的侧脸,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眼前这小子分明是走投无路了,却宁愿一次次碰钉子,也不肯先朝自己开口。那道无形的界限划得这样清,倒显得他之前的犹豫有些多余。
眼看电话即将再次挂断,顾淮终于动了。他从皮夹里抽出一张黑卡,递向刚走过来的护士长,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温和。
“费用我来缴吧。”
江景云猛地转过头,眼里还残留着未散的焦灼,撞见顾淮递卡的动作时,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什么阻拦的话来。
“谢了,顾大哥。”
江景云声音发紧,末了又补一句。
“这钱,我一定还。”
顾淮唇边漾开浅淡的笑意,指尖在缴费单边缘轻轻敲了敲。
“没说不让你还。”
随着顾淮河护士长前去缴费的脚步声渐远,江景云独自走到重症监护室门口。玻璃那头,陈杰浑身插满透明管子,胸膛微弱起伏着,像条濒死的鱼。
江景云盯着那团模糊的影子,眼底温度一点点沉下去,直至结成冰。忽然,他唇角勾起道极轻的嗤笑,像碎冰擦过玻璃,冷得刺耳。
刚缴完费的顾淮恰好拐过走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脚步顿了顿,心中的疑惑加深了不少。
江景云与里面那人,定然是积怨不浅。可究竟是什么缘由,能让他甘愿砸下这笔不菲的救命钱?
临走前,江景云特意找到护士长,指尖在排班表上顿了顿。
“把陈杰转到普通监护室吧,在给他找个护工。”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黑色轿车平稳地滑过柏油路面,顾淮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真皮纹路,医院里那个插满管子的身影总在眼前晃,终于还是忍不住侧过头,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试探。
“景云,医院里那个…… 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江景云目光直直地落在前方不断延伸的车灯流里,侧脸线条冷硬得像被夜色冻住,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我债主。”
尾音落下的瞬间,车厢里的空气仿佛都凝住了,江景云下颌线紧绷着,明摆着是不愿多谈的姿态。
顾淮看在眼里,指尖在方向盘上顿了顿,没再追问。江景云身上藏着的秘密,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轿车稳稳停在诊所门口,江景云抱着刚从医院带回的杂物,指尖把牛皮纸袋捏出几道褶子,侧身对着车窗时,喉结先于声音动了动。
“谢谢顾大哥。”
“那笔钱,我这阵子一定想办法凑齐。今天…… 实在耽误你太多事了。”
顾淮降下车窗,看江景云轻轻摇了摇头。
“不急。”
“这几天别硬撑,先把心态调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