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多画面。庆功宴上他惊愕的眼神,火锅店里他埋头写歌的专注,街头巡演时他额角的汗水,暴雨演唱会上他嘶哑的呐喊,领奖台上他泛红的眼眶……
薛之谦抬起头,看向站在窗前的林薇。她的侧影在雪光映衬下显得有些单薄和疏离,仿佛随时会融入这片苍茫。
薛之谦林薇。
她回过身。
薛之谦你说,改写过的故事,该怎么定义它的开始?
他的问题听起来有些哲学,但目光却异常锐利,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
林薇沉默着,她知道他从未真正放下过对“代价”的探寻。他接受了她重生的事实,接受了她为他逆天改命的设定,但他不接受她独自承担那份未知的重量。
薛之谦没有催促,只是继续弹着那段旋律,耐心地等待着。
良久,林薇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林薇不需要定义开始。
林薇只需要确认……结局值得。
“值得”——她又用了这个词,和当初告诉他代价时一样的词。但这一次,薛之谦听出了不同。
不再是那种斩钉截铁的、近乎牺牲的宣告,而是带着一种沉淀后的、细微的颤抖。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他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却仿佛能看到其下隐藏的、惊心动魄的过往。
她到底付出了什么?那个“值得”的背后,究竟是怎样一片他无法想象的荒芜?
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直接追问“代价是什么”,他知道那只会让她更紧地封闭自己。
他低下头,指尖下的旋律悄然发生了变化。从之前的空灵感伤,逐渐注入了一种温暖的、坚定的力量。他重新开口哼唱,不再是之前的歌词。
薛之谦(哼唱)穿过时间的缝隙……拾起破碎的约定……
他的目光落在吉他弦上,语气轻柔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清晰地传入林薇耳中。
薛之谦(继续哼唱)有人用沉默的勇气……换一次日升月落……
林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知道了?或者,他猜到了?他用自己的方式,在解读她那不肯言说的“代价”。
薛之谦没有看她,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继续哼唱着,旋律越发流畅动人。
直到副歌部分,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她,那双常常盛满幽默和戏谑的眼睛里,此刻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深海般的温柔与了然。
他清晰地唱出了那句:
薛之谦重生不是奇迹……爱才是。
“爱才是。”
不是疑问,不是试探,而是陈述。一个他早已确信,并在此刻,用音乐郑重宣之于口的答案。
林薇的呼吸一滞,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面具,在这一刻,被这句直抵核心的歌词击得粉碎。
她猛地转过身,再次面向窗外,肩膀微微绷紧,以此来掩饰瞬间泛红的眼眶和汹涌的情绪。
他什么都知道,即使她不说的部分,他也用他的方式懂得了。他不要她独自背负,不要她以“值得”为名消化所有苦涩。
他将这一切,定义为了“爱”。
这不是她预想中的任何一种结局,没有追问,没有怜悯,没有负担。只有全然的接纳,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感恩。
薛之谦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背影,没有起身,没有靠近。
他只是将那句“重生不是奇迹,爱才是”的旋律,一遍又一遍,温柔而坚定地重复弹奏,像是在进行一场漫长的、无声的安抚,又像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吉他声悠扬,与窗外无声飘落的大雪交织成一曲静谧而宏大的交响。
不知过了多久,林薇紧绷的肩膀终于慢慢松弛下来。窗玻璃上,模糊地映出她带着水光却终于释然的眼眸,以及身后那个低头专注弹唱的身影。
她轻轻闭上眼,感受着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经历了漫长的、自我禁锢的寒冬后,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融雪的暖意。
……
一周后,“谦音工作室”在星光文创园的独栋小楼正式挂牌。
没有盛大的庆典,只有团队成员简单的聚餐。崭新的工作室,尤其是那个按照顶级标准打造的录音棚,让每个人都兴奋不已。
聚会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薛之谦和林薇最后走出大楼。
雪后初霁,清冷的空气沁人心脾。月光与园区的地灯交相辉映,将积雪照得莹莹发亮。
门口,那个崭新的、刻着“0717”字样的黄铜门牌,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薛之谦(停下脚步,看着门牌)0717,以后这里就是家了。
林薇(站在他身侧)嗯,根据地的家。
薛之谦那首歌,快写完了。
林薇副歌定了?
薛之谦定了,就那句。
他不需要明说,彼此都心知肚明——“重生不是奇迹,爱才是。”
他顿了顿,侧过头看她,眼神在月光下格外清亮。
薛之谦林薇,以前是你用你知道的一切护着我。
薛之谦以后,换我用我的一切,包括我的音乐,来证明你的选择没有错。
薛之谦证明那个……你换来的结局,每一天都值得。
他没有说“我保护你”,因为他知道,她不需要,也不是她想要的。
他说的是“证明”,证明她的爱,她的牺牲,她的逆天改命,都指向了一个光明的、值得的未来。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极致的守护与回报。
林薇迎着他的目光,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瞬间融化。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扬起了嘴角。那是一个真正轻松了的、卸下了部分重担的笑容。
月光下,雪地上,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仿佛要融入这片宁静的夜色,又仿佛要携手走向更远的未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