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于建昌军南丰,时值天禧三年秋。彼时家道尚可,祖父为官,父亲亦通经史,家中书卷盈架,墨香满室。吾自幼便在这般环境中成长,耳目所接,无非圣贤之言、诗书之教。然命运弄人,少年时家道中落,父亲病逝,家计顿陷困顿。吾身为长子,不得不肩负起家族重担,一面操持家务,一面苦读不辍。每忆及此,常觉那段岁月虽清苦,却磨砺了吾之心志,使吾深知世事艰难,非勤勉不能自立。
吾之求学之路坎坷异常。少年时记忆力不佳,常为同窗所笑。然吾深信勤能补拙,每读书必反复诵读,直至烂熟于心。尝于冬日严寒中,以冷水沃面,驱散睡意;夏日酷暑时,独坐竹林,忍受蚊虫叮咬而不辍读。如此日积月累,终有所成。吾尤爱《春秋》,以为其微言大义,最得圣人之旨;又喜《孟子》,慕其浩然之气。至于文章之道,吾以为当以明道为本,非徒饰辞藻而已。吾作文不求华丽,但求达意,字字有来历,句句含深意。
庆历年间,吾赴京应试,得遇欧阳文忠公。文忠公不以吾贫贱见弃,反赏识吾文,时加指点。吾每呈文请教,公必细加批阅,或删或改,皆中肯綮。吾深感其恩,亦愈加勤勉。然科举之路多舛,吾屡试不第,困居京师多年,靠卖文为生,常至囊空如洗。彼时心境,正如秋日落叶,飘零无依。然吾终不弃志,日夜揣摩时文,研习经义,坚信终有云开见月之时。
嘉祐二年,吾已三十有九,方登进士第。放榜之日,吾与弟牟、布及妹婿王无咎、王彦深同科及第,一时传为佳话。然吾心知,功名非终点,乃新起点也。初授太平州司法参军,吾勤于职守,明察秋毫,不敢有丝毫懈怠。后历知齐、襄、洪、福、明、亳、沧诸州,每到一地,必先察民情,访疾苦。吾为政尚宽简,不事苛察,尤重教化。尝于齐州修水利,除水患;在洪州救灾民,抑豪强;知福州时,兴学校,劝农桑。吾深信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虽不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吾与当世文人交游甚广,尤与欧阳修、王安石、苏轼兄弟相善。安石少时与吾同游,其人才高志远,吾常叹服。后其执政变法,吾虽不尽赞同其法,然始终敬其为人。子瞻才情横溢,吾每读其文,辄击节称赏。然吾之文风与彼等迥异,不尚奇险,不务华藻,但求平正通达,理明辞畅。吾作文必反复推敲,一字不安,终夜不寐。文忠公尝言吾文"纡徐而不烦,简奥而不晦",此语深得吾心。
吾一生著述,以散文见长,尤擅记、序、传等体。《墨池记》《宜黄县学记》诸篇,皆寓教化于叙事;《战国策目录序》《列女传目录序》等,则显吾之学术见解。吾编校《战国策》《新序》等古籍,务求恢复古本之真,不妄加己意。吾深信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故下笔极为慎重,非有真知灼见,不敢轻易为文。
暮年蒙召入京,任史馆修撰,典修《五朝国史》,又擢中书舍人。吾自知年事已高,益发勤勉,欲将平生所学尽献于朝。然岁月不饶人,元丰五年春,吾病逝于江宁府,年六十有五。临终之际,回顾一生,虽无显赫功业,然于文章一道,庶几无愧;为官各地,亦稍有益于民。吾平生不慕荣利,不逐权势,但求心之所安。今将远去,唯愿吾文能传之后世,吾志能启之后人。
吾曾言:"士之生于世,患不能自见其性。"吾之一生,可谓尽力"自见其性"矣。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求无愧于己心;不慕富贵荣华,唯愿守此清白。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富贵浮云,唯有文章道德可以长存。吾文或许不若欧、王之畅达,不似子瞻之豪放,然字字皆出自肺腑,篇篇俱经深思熟虑,庶几可传矣。
回望平生,少年困顿,壮年奔波,晚年稍安,如江上行舟,历经风波,终于见到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