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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

古代人物自述

我生于唐代宗大历八年(公元773年),卒于元和十四年(公元819年),字子厚,河东(今山西运城)人,世人称我"柳河东",晚年贬谪柳州,又称"柳柳州"。我这一生,四十七载春秋,经历了从显赫到贬谪,从意气风发到忧愤交加,最终在南方瘴疠之地了却残生。每思及此,不禁感慨万千。

我出身河东柳氏,乃名门望族之后。幼时随父亲柳镇游历各地,见识广博。父亲为官清廉正直,对我影响至深。记得他常教导我:"为官当以民为本,不可因私废公。"这些教诲如同种子,深植我心。我自幼聪颖,十三岁便以文才闻名,二十一岁中进士,二十六岁登博学宏词科,授集贤殿正字,可谓少年得志。

贞元年间,我与韩愈、刘禹锡等人交游,共同倡导古文运动,主张"文以载道",反对六朝以来的骈俪文风。我们志同道合,常聚在一起讨论文章之道,批评时政弊端。那段时光,是我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岁月。我们自诩为"革新派",胸怀天下,欲以一己之力改变朝政腐败。

永贞元年(805年),唐顺宗即位,王叔文集团掌权,推行"永贞革新"。我与刘禹锡等人积极参与,被任命为礼部员外郎。我们力主抑制宦官专权、削弱藩镇势力、减轻百姓负担,一时间朝野震动。然而好景不长,革新仅持续百余日便告失败。顺宗被迫退位,宪宗即位,王叔文被杀,我们这些参与革新者尽遭贬谪。

我被贬为永州司马,这一贬就是十年。永州地处偏远,气候恶劣,初到时我几乎无法适应。更令我痛苦的是政治理想的破灭和远离京城的孤寂。永州十年,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时期,也是我文学创作最丰硕的时期。在孤独与绝望中,我写下了《永州八记》《捕蛇者说》等名篇,借山水之游排遣忧思,借寓言讽刺时政。

记得在永州时,我常独自漫步于愚溪之畔,看溪水潺潺,思及自身遭遇,不禁悲从中来。我以"愚"自嘲,作《愚溪诗序》,表面写溪,实则抒怀。政治上的挫折使我更加关注民生疾苦,《捕蛇者说》中蒋氏的遭遇,正是当时百姓生活的真实写照。朝廷苛捐杂税,逼得百姓宁可冒死捕蛇,也不愿承受赋税之苦。每思及此,我便彻夜难眠。

元和十年(815年),我与刘禹锡等人曾被短暂召回京师,但旋即又遭贬谪。我被贬为柳州刺史,刘禹锡被贬为播州刺史。我因见播州更为偏远艰苦,刘禹锡有老母在堂,便上表请求与他对调。虽未获准,但朝廷终将刘禹锡改贬连州。此事可见我与梦得(刘禹锡字)情谊之深。

柳州比永州更为偏远,气候湿热,多瘴疠之气。我在此任职四年,虽为贬官,却勤政爱民。我废除当地抵押人口为奴的陋习,解放奴婢;兴办学校,教化百姓;开凿水井,改善民生;种植药材,防治疾病。这些举措使柳州百姓生活有所改善,我也因此获得了"柳柳州"的尊称。

在柳州期间,我深感南荒之地的落后与闭塞。当地百姓迷信巫术,不事农桑,我极力劝导他们开垦荒地,种植稻谷、桑麻。看到百姓逐渐接受中原先进的农耕技术,生活有所改善,我内心稍感慰藉。然而,长期的贬谪生活已严重损害了我的健康。南方的湿热气候使我患上了严重的脚气病和瘴疠,身体日渐衰弱。

我常登柳州城楼,眺望北方,思念故乡和京城的亲友。写下"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的诗句,抒发内心的孤独与忧思。与刘禹锡、韩愈等人的书信往来,成为我精神上最大的慰藉。我们在信中讨论文学、哲学,互相勉励。特别是与韩愈关于"天人说"的辩论,使我得以系统阐述自己的唯物主义思想。

在哲学上,我反对天命论,主张"天人不相预",认为自然界的变化与人类社会无关。这一思想体现在《天说》《非国语》等著作中。我认为,国家的治乱兴衰在于人事,而非天意。这种思想在当时可谓大胆而前卫,也反映了我在政治挫折后对传统观念的深刻反思。

文学创作上,我最为人称道的是山水游记和寓言。永州八记将写景、抒情、议论融为一体,开创了游记文学的新境界。《黔之驴》《临江之麋》等寓言,借动物故事讽刺时弊,寓意深刻。我的诗歌以简淡幽峭著称,与刘禹锡并称"刘柳"。苏轼后来评价我的诗"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实美",可谓知音。

元和十四年(819年),宪宗大赦天下,我接到诏书可以北归。然而长期的贬谪生活已耗尽了我的生命力,未及启程便病逝于柳州,年仅四十七岁。临终前,我写信给刘禹锡,托他整理我的文稿。我一生著述甚丰,有《柳河东集》传世,共四十五卷。

回顾我这一生,少年得志,中年遭贬,晚年凄凉。政治上的失败使我饱尝人间冷暖,却也促使我在文学和哲学上取得了非凡成就。若问我是否后悔参与永贞革新?我必答不悔。虽因此断送仕途,但为国为民之心,至死未改。我的诗文或许能为后世留下一些思考,这便足矣。

柳州百姓在我死后建祠纪念,这比任何朝廷的褒奖都更令我欣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做到了父亲当年的教诲。人生在世,荣辱得失终成空,唯有文章与德行可以长存。我这一生,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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