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沿，溅起细小的水花，发出清脆的声响。顾言溪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抢救被漏雨打湿的问卷，第17题“最近是否情绪低落”的选项框已经糊成一团墨渍，像极了今早在食堂那碗被她不小心打翻的豆浆。豆浆顺着桌沿滑下，季夏一边骂她手抖一边从包里翻出湿巾的画面，仿佛又浮现在眼前，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护士小顾同学，进来吧，别淋湿了。
护士推开门，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冰凉刺骨。诊室里的空调冷风直直吹向顾言溪的后颈，让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上周交测评表时辅导员的话突然在耳边回荡：“这几项分数高得离谱，今天非得好好聊聊不可。”她的声音低沉有力，像是敲击石板一般。
医生戴着蓝光眼镜，在平板电脑上划拉两下，屏幕的冷光映照在镜片上，泛着一层清冷的光泽。顾言溪低头盯着自己指甲缝里的水粉颜料，那些是昨天熬夜补渲染图时染上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画室门被人用力推开，季夏拎着奶茶探进半个身子，扯着嗓门喊道：
季夏再不出门吃饭，我就把你那盒马克笔全喂给打印机！
医生咱们先做套测试题吧。
医生推过答题卡的动作，让顾言溪不由得想起建筑系助教分发硫酸纸时的模样，同样的干脆利落。中性笔停在“是否持续感到疲惫”这道题的选项上，迟迟未落下。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湿润气息，窗外的雨声愈发急促。
笔尖第三次晕开墨水时，天花板竟也悄无声息地滴下一滴雨水，“是”字被洇成了蓝色浮萍，凌乱地散开。顾言溪慌忙拿纸巾去吸，却把题目蹭得更加模糊不清，就像上个月那本被暴雨泡烂、字迹尽失的测绘笔记一样狼狈。
医生推了推蓝光眼镜，动作娴熟而优雅，他修剪整齐的指甲与银链胸牌相映成趣。
医生建筑系的学生经常熬夜吧？我之前接诊过你们系的三个学生，他们都说赶图比喝咖啡还提神。
顾言溪搓着答题卡边角微微卷起的毛边，嘴里轻声回应：
顾言溪是啊，去年冬至熬夜赶大作业的时候，舍友的朋友还特地给我们搬了一整箱暖宝宝过来。
她的指尖摩挲着答题卡表面粗糙的纹理，思绪飘远。
顾言溪她说发热贴要隔着衣服贴才不会过敏，跟您诊室贴导联片的方法差不多。
中性笔依旧悬停在空中，雨点砸在窗台上的频率突然加快，嗒嗒作响，像是为某种不安的情绪打着节奏。玻璃倒影中，医生胸牌上的银链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顾言溪的目光追随着这细微的颤动，脑海中浮现上周季夏蹲在器材室修模型的身影。她当时认真专注，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季夏看见没？这种0.5毫米的铜丝比502胶靠谱多了，跟心电图贴片用的原理差不多……
就在这时，打印机尖锐的出纸声撕破了雨幕，顾言溪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瞥见屏幕上弹出的消息，是季夏发来的实时定位。七食堂窗口的图标旁飘着一句话。
季夏酒酿圆子售罄预警！李阿姨说最多只能留十五分钟。
医生将处方单转到她面前，语气温和但坚定：
医生抗抑郁药物和退烧药并无冲突，不过我还是建议你预约学校心理咨询中心的老师，找他们聊聊天。
思绪飘远又回转，视线重新落在手机屏幕上那条预约信息。曲悠扬老师啊……夏夏说过，他是个温柔的人。脑海中浮现出那天陪夏夏去心理咨询中心时，见到的那个老师，确实给谁一种温柔的感觉，又陷入犹豫中想去吗？
算了！不想了！预约上再说，到时候求夏夏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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