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蹲在操场的围栏边，给班里的盆栽浇水。这花是上学期生物课留下的成果，大家你一盆我一盆地分了，结果只有我这盆长得最差，叶子发黄，还总掉。班主任说我照顾它比照顾自己还不上心。
“林溪。”
我吓了一跳，差点把水壶摔出去。
回头一看，果然是顾言泽。
他站在我身后不远，穿着校服外套，手里抱着课本，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滑到了鼻尖。看起来刚从图书馆回来。
“怎么了？”我一边收水壶一边问。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你……低血糖又犯了？”
他摇摇头，“不是。”
我松了口气，拍拍手站起来，“那什么事？”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递给我一个东西。
我接过来一看，是个小盒子，包装很简洁，上面印着几个字：复合维生素片。
“这是……”
“医生开的。”他说，“每天一片。”
我皱眉，“你身体又出问题了？”
他没回答，只是看着我，“你帮我记得。”
我看着他那双眼睛，心里有点发虚。这家伙自从上次篮球赛晕倒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格外安静，有时候上课会走神，还会突然低头看表。
“你是不是最近训练太猛了？”我试探地问。
他摇头，“不是。”
“那你到底怎么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别问了。”
我气笑了，“我喂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还藏着掖着？”
他皱了皱眉，“不是藏。”
“那是啥？”
他又不说话了。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好像最近都没怎么喝我带的糖水了，早上也不怎么吃面包，中午饭也吃得少。
“你是不是……在控制饮食？”我试探地问。
他眼神动了一下，但还是没否认。
我火了，“你是想饿死自己是不是？！医生不是说你要按时补充糖分吗？你怎么一点都不听话！”
他终于开口了，“我没有饿着自己。”
“那你为什么不吃我带的东西了？”
他张了张嘴，没说话。
我越想越气，“你是不是觉得我烦？觉得我不该管你这么多？”
他猛地抬头看我，“不是。”
“那你告诉我原因。”
他咬了咬嘴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想再麻烦你了。”
我愣住了。
“我……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他说。
我看着他那张脸，忽然觉得特别难受。这家伙，明明身体状况比我想象中还要糟，却一直装作没事的样子。
“顾言泽。”我深吸一口气，“你要是觉得麻烦，那我以后真的不管你了。”
他眼神一紧，“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瞪着他，“你以为我天天给你带早餐、提醒你吃药、盯着你吃饭是为了什么？就为了你能好好活着，继续打球、继续上学、继续做你想做的事。我不是要你感激我，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倒下。”
我说完，把那个维生素盒塞回他手里，“你自己拿着吧，我不帮你记了。”
说完我就转身走。
他没追上来，也没说话。
我走得很快，心里却堵得慌。
回到教室的时候，苏晓晓正坐在座位上吃零食。
“你去哪儿了？”她问。
“去外面了。”
她看着我脸色不太对，“怎么了？谁惹你了？”
我没说话，直接坐下，掏出书包里的保温桶，里面还有一份没吃完的早餐。
我本来是打算给他带的。
但现在，我一口也不想给他吃了。
……
第二天早上，我在教室门口碰到了顾言泽。
他站在那里，穿着白衬衫和校服裤，头发整齐，脸色比昨天好些了。
“早。”我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他没回应，只是看着我。
我绕过他往教室里走，他却伸手拦住了我。
“你今天……没带早餐。”
我瞥了他一眼，“不是说不用你麻烦了吗？”
他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
他沉默了几秒，“我想吃你做的饭。”
我愣住。
“我想吃你做的饭。”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我看着他，“你不是说不想麻烦我？”
他轻轻点头，“可我还是想吃。”
我叹了口气，“你这个人真是……”
话没说完，他就把一个东西塞进我手里。
我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小的便当盒。
“这是……”
“你做的。”他说，“我想吃。”
我看着他那张脸，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家伙，明明就是个傲娇鬼。
“行吧。”我接过便当盒，“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你不准再偷偷节食，不准再拒绝我带的东西，不准再说‘不麻烦’这种话。还有——”我顿了顿，“你得按时吃药，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他看着我，嘴角微微翘起一点弧度，“好。”
我点点头，“那你先去上课吧，我待会儿把早餐给你送过去。”
他没动。
“怎么了？”
他迟疑了一下，低声说：“能……一起吃吗？”
我愣了一下，“你不是要在讲台上领读吗？”
“我可以晚点去。”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人挺可爱的。
“行吧。”我笑了笑，“那咱们去天台。”
我们一前一后地上了天台。
那天阳光很好，风也不大。
我把带来的三明治和牛奶拿出来，他坐在我旁边，安静地吃着。
我们没说话，但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吃完之后，他忽然说：“谢谢你，林溪。”
我看着他，“谢什么？”
“谢谢你一直……管着我。”
我笑了笑，“因为你值得。”
他看着我，眼里有些光。
我没再多说，收拾好东西站起来，“走吧，再不去就迟到了。”
他点点头，跟着我下了天台。
那天之后，他恢复了以前的状态，早上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等我，下午也会在操场边等我打完球一起回家。
有一次，我们在体育器材室拿球的时候，他忽然靠近我。
“林溪。”他叫我的名字。
“嗯？”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感觉他靠得太近了，呼吸都快碰到我的脸颊。
“你干嘛？”我往后退了一步。
他没动，“你今天……擦了唇膏？”
我愣住，“你注意这个干嘛？”
他轻轻笑了笑，“我喜欢。”
我脸红了，“你……你能不能别这样？”
“哪样？”
“就是……那种样子。”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哪种样子？”
我咬咬牙，“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靠近了一点。
我心跳加快，赶紧推开他，“你再这样我走了啊。”
他终于笑了，“好。”
那天晚上，我收到一条信息：
【顾言泽】：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我看着这条消息，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这家伙，越来越会撩了。
那天放学后，我在器材室门口等顾言泽。
他去图书馆还书，说十分钟就回来。我抱着篮球坐在台阶上，看着天边的晚霞慢慢染红教学楼的玻璃窗。
风有点凉，我把校服外套拉紧了些。
远处传来打球的声音，还有不知哪个班的体育老师在喊集合。空气里飘着隔壁面包店刚出炉的香味，我肚子咕噜一声，想起早上他偷偷在我便当盒里多加了个鸡蛋。
这家伙，最近确实听话了不少。
正想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抬头，却看见不是他。
是隔壁班的陈默，手里拿着一封信，站在我面前。
“林溪。”他叫我的名字。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没回答，只是看着我，“这是给你的。”
我看向那封信，没接，“什么事？”
他顿了顿，“你看了就知道。”
我皱眉，“我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他说：“你值得更好的人。”
我一怔。
他转身走了。
我盯着那封信，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把它塞进口袋，决定等顾言泽来了再处理。
可他迟迟没回来。
天快黑的时候，我给他发消息，没人回。
打过去，是关机。
我站在空荡荡的操场边，突然觉得有点冷。
第二天早上，他在教室门口等我，脸色不太好。
“你昨天去哪儿了？”我问。
他正在看书，抬头看了我一眼，“家里有点事。”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他合上书，“手机没电。”
我看着他，“真的？”
他点头，“嗯。”
我没再说什么，把早餐放在他桌上。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又看见陈默。
他坐在对面的位置，低头吃饭，好像昨天的事从来没发生过。
但我注意到，他时不时看向我和顾言泽这边的方向。
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放学后，我提早去了器材室。
门没锁，我推门进去，里面黑乎乎的。
忽然，灯亮了。
顾言泽站在门口，脸色很冷。
“你来得正好。”他说。
我愣住，“什么意思？”
他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样东西。
是昨天那封信。
“谁给你的？”他问。
我张了张嘴，“你怎么……”
“是谁？”他声音低沉。
我看着他，“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拿到的？”
他咬牙，“今天早上，在你课桌里。”
我心头一震。
“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他盯着我。
我摇头，“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根本没看过那封信。”
他沉默了几秒，“那你现在看。”
我把信拿过来，撕开。
里面只有一句话：
【别让不适合的人耽误你】
我冷笑了一声，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你觉得我会看这种东西吗？”我问他。
他没说话。
“顾言泽，”我看着他，“如果你连这个都要怀疑我，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眼神动了一下，“我不是……”
“你是。”我打断他，“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再藏着掖着，结果自己却偷偷翻我东西。你是不是还想继续一个人扛着所有事？”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我叹了口气，“你要是不信我，我现在就走。”
我转身要推门。
他忽然伸手拦住我。
“别走。”他声音有点哑。
我停下。
他靠得很近，呼吸扑在我耳边，“对不起。”
我没动。
“我……”他顿了顿，“我就是害怕。”
我转头看他，“怕什么？”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低声说：“怕你会离开。”
我愣住了。
他继续说：“我身体状况不好，我知道。我不想拖累你，但又舍不得放开你。我……真的很怕。”
我说不出话。
他松开手，“你可以走了。”
我没走。
我看着他那张脸，心里忽然特别疼。
“顾言泽。”我轻声说，“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他抬头看我。
“是你明明那么脆弱，却总是装作很坚强的样子。”我说，“但我不怕你生病，也不怕你软弱。我只怕你不让我靠近你。”
他眼眶有点红。
我伸手抱住他，“别怕，我不会走。”
他僵了一下，然后紧紧抱住我。
那天我们都没去打球，就在器材室待到天黑。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牵着我的手。
路灯亮起时，我看见他的侧脸。
他忽然说：“陈默昨天找过我。”
我一愣，“说什么？”
“让我离你远点。”他淡淡地说，“他说我不配。”
我气笑了，“他凭什么这么说？”
顾言泽看着前方，“因为他觉得我配不上你。”
我停下脚步，“那你呢？你也这么觉得？”
他转头看我，眼神坚定，“不，我觉得我配得上你。因为你选择了我。”
我看着他，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
“顾言泽。”我笑着说，“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因为我想留住你。”
我们继续往前走，手牵得更紧了。
可我不知道，前方等着我们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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