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又来这么早？"
我看着顾言泽手里的两杯奶茶，心里突然有点发软。这家伙明明昨晚才说梦到追不上我，今早居然还特意提前等在这儿。
他接过我手里的书包，轻轻放在肩上："怕你找不到我。"
"谁会找不到你啊..."我小声嘟囔着，接过奶茶。吸管戳破奶盖的瞬间，甜香混着茶味涌上来，温热的触感让手指都暖和了。
我们并肩往校门口走，晨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晃动。他的步伐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
"你昨晚睡得怎么样？"我问他。
他脚步顿了一下："做了个新梦。"
"这次没追不上吧？"
"没有。"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暗，"我梦见你在喂我喝汤。"
我脸一热："这有什么可怕的？"
"可怕的是..."他声音低了下来，"醒来发现枕头是湿的。"
我愣住，转头看他。阳光照在他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你哭了？"
"嗯。"他点点头，像承认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太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
我突然想起苏晓晓前几天说的话："林溪，你知道顾言泽以前住院的时候，护士给他打针都会被他推开吗？他说疼的时候不想让人看见。"
奶茶在手里微微晃动，糖分刚好够暖胃。
"那以后..."我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做噩梦就叫我。"
他猛地停下脚步。
"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我说，"就算关机了，你敲我家窗户也行。"
"真的？"他眼神亮了亮。
"骗你是小狗。"我冲他笑。
他忽然笑了，像是终于等到什么。这个笑容比平时来得真切，眼角都弯了起来。
上课铃响的时候，他已经喝了半杯奶茶。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比昨天好些，心里松了口气。
"今天带的是菌菇排骨汤。"我把保温桶递给他，"加了枸杞和红枣，补气血的。"
他打开盖子，热气腾腾地往上冒："你爸不会生气？"
"我爸说只要你不嫌弃就好。"我坐在座位上，看他小口小口地喝汤。他的嘴唇沾了一点汤渍，伸手去擦的时候，手腕露出一截医用胶布。
"又去医院了？"
"昨天下午。"他没抬头，"换药。"
我皱眉："不是说好周末再去的吗？"
"医生临时调班。"他低头喝汤，睫毛在眼下投出长长的阴影，"而且..."
"而且什么？"
"那天你说要给我带三天的便当。"他声音很轻，"我想看看第四天你会做什么。"
我愣住。原来他记得这么清楚。
"那今天呢？"他突然抬头看我，"还会继续带吗？"
"废话。"我瞪他，"你以为我是说着玩的？"
他笑了，嘴角扬起的弧度让我心里突然有点慌。这家伙笑起来真的很漂亮，像是冬天里开出的第一朵花。
"其实..."他放下保温桶，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昨天那个女生走后，我在垃圾桶里找到了她留下的便当。"
"然后呢？"
"里面有张纸条。"他把盒子推过来，"写着'顾少爷，令堂病情加重，请速回'。"
我愣住了。
"她姓沈，是我妈主治医师的女儿。"他声音很平静，"每次我妈病情变化，都是她来通知我。"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昨天他抓着我的手那么用力。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不早说？"
"怕你担心。"他低头看着空掉的保温桶，"而且...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脆弱的样子。"
我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我："现在看到了，后悔吗？"
他摇摇头，眼神很认真："能被你看到，反而觉得安心。"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这家伙说话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那以后..."我松开手，假装整理他的衣领，"你的脆弱只能给我看。"
他抓住我的手腕："好。"
"还有..."我趁机把话题岔开，"晚上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他愣了一下："可以吗？"
"当然。"我笑着说，"我爸说了，想看看是谁把我女儿养得白白净净的。"
他耳尖突然红了："你跟他说了？"
"没全说。"我眨眨眼，"就说了你爱吃我做的饭，身体不太好，需要有人照顾。"
他低头笑了，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那你妈呢？"
"我妈说..."我模仿妈妈的语气，"这孩子看着就让人放心，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他看着我，眼神突然变得很深："那她错了。"
"嗯？"
"我一点都不让人放心。"他握紧我的手，"只有在你面前，才能装作没事。"
我心里突然有点疼。这家伙总是这样，明明最需要人照顾，偏偏要说得好像在求别人可怜似的。
"那正好。"我说，"我就喜欢照顾人。"
他看着我，像是想说什么，却被班主任打断了。
"顾言泽，林溪！"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喊，"你们俩在那儿磨蹭什么呢？快上课了！"
我们这才发现已经站了很久。周围的同学都在看我们，苏晓晓朝我眨眨眼，做了个"嫂子威武"的手势。
"走吧。"我拉着他往教室走，"放学带你回家。"
他没动："你确定？"
"废话。"我回头瞪他，"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他笑了，这次笑得更开心了些。
放学后，我收拾书包准备带他回家。路过奶茶店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想买杯奶茶。"他说，"给你妈带的。"
"她不爱喝这个。"
"那就给我带的。"他走进店里，几分钟后端出两杯奶茶，递给我一杯，"少糖。"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太甜的？"
他看着我："我记得。"
我接过奶茶，心里突然有点酸涩。
"你以前不是讨厌我吗？"我试探着问，"开学典礼那天..."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摇头："那天我低血糖，你泼奶茶的时候，我刚好看到你手里的糖分检测报告。"
我愣住。
"你爸是开餐馆的，你从小就研究营养搭配。"他看着我，"那天你是唯一一个注意到我低血糖的人。"
我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所以...你才让我继续给你带早餐？"
他点点头，眼神认真："因为只有你，不会让我饿着。"
我低头喝了一口奶茶，甜味刚刚好。
"那你以后不准再偷偷倒掉。"我说。
他笑了笑："好。"
"还有..."我犹豫了一下，"以后你的便当我来做，别让别人带。"
他看着我，眼神亮了亮："你想通了？"
"我想了一路。"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你喜欢我做的饭，我喜欢你吃东西的样子。我们...就这样吧。"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好。"他说。
夕阳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我端着奶茶，余温透过纸杯传来。顾言泽走在我左边，脚步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你最近晚上睡得怎么样？"我问他。
他顿了一下，没立刻回答。我侧头看他，发现他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被风吹动的蝶翼。
"还是做噩梦？"我试探着问。
他脚步慢了下来，手里的奶茶杯捏得有点紧。
"你怎么知道的？"他声音很轻。
我抿了口奶茶，糖分刚好够暖胃："你早上喝完汤会发呆，课间闭眼的时间比以前长了，写字的时候手指会突然停住。"
他看着我，眼神有点惊讶。
"你观察我？"
"是你藏不住。"我笑了笑，"而且...我就是知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停下脚步。我们站在路口，路灯刚刚亮起来，光打在他脸上，照出一点疲惫。
"是同一个梦。"他说，"梦里我看不见你。"
我愣住。
"每次都是你在前面走，我追不上。"他声音低哑，"我想喊你，可发不出声音。"
我心猛地揪了一下。
"所以你才一直盯着我看？"我问。
他点头："怕你真的会消失。"
我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他下意识想缩回去，但没挣开。
"那你以后别松开。"我说。
他看着我，眼神忽然亮了："好。"
我们继续往前走，手牵得很紧。风从旁边吹过，带起他的衣角，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
"你今天又吃药了？"我问。
他点头。
"苦吗？"
"嗯。"
我停下脚步，把奶茶递给他："喝口甜的。"
他接过，低头喝了一口，然后忽然凑近我耳边。
"其实我今天说谎了。"他声音低低的。
"什么？"
"那杯汤...我没喝完。"他看着我，眼神有点狡黠，"我想留点，明天早上热一热还能喝。"
我瞪他："你疯了？隔夜的汤能喝吗？"
他笑了笑，没说话。我气得想放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林溪。"他认真地看着我，"我只想留住你给我做的东西。"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突然有点疼。
"那以后我每天给你做。"我说，"但你必须全部吃完。"
他点头，嘴角扬起："好。"
我们走到我家楼下，他停下脚步。
"到了。"我说。
他没动，只是看着我。
"干嘛？"
他伸手轻轻拂开我额前的碎发，动作很轻，像是怕吓到我。
"明天见。"他说。
我点点头，转身要走，又被他叫住。
"林溪。"他声音有点犹豫，"你刚才说'我们就这样吧'...是认真的？"
我回头看他，路灯照在他脸上，映出一点期待。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我反问。
他嘴角慢慢扬起，眼神亮得像星星。
"那..."他顿了顿，"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我脸有点热，但没拒绝。他走近一步，轻轻抱住我。他身上有药味，还有淡淡的奶香，像是刚喝完奶茶的味道。
"谢谢你。"他在我耳边说。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心跳，一声一声，很稳。
"谢我什么？"我问。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抱得更紧了些。
"谢谢你没丢下我。"他说。
我抬头看他，他眼神很认真，像是在承诺什么。
"我不会丢下你的。"我说，"你记住。"
他点头，嘴角微扬。
我转身进楼，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站在原地，直到我拐进楼道才离开。
第二天一早，我把一个崭新的保温桶放进书包。妈在厨房问："今天做什么？"
"他喜欢喝排骨汤。"我说。
妈笑了："你喜欢就好。"
我走出家门，阳光正好。路过奶茶店时，我看见顾言泽已经在门口等我，手里拿着两杯奶茶。他看见我，笑了。
"早。"他说。
"你又来这么早？"
"怕你找不到我。"他递给我一杯奶茶，"少糖。"
我接过，喝了一口，甜度刚好。
"你昨晚..."我犹豫了一下，"梦到我了吗？"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梦见了，这次我追上你了。"
我笑了。我们并肩走进校门，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正要转身进教室，突然听见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言泽猛地把我拉到身后，自己挡在门口。
"怎么了？"我问他。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走廊尽头。那里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手里拿着病历本。
"顾少爷，令堂今早又..."
"我知道了。"顾言泽打断她的话，声音很冷，"不用在这儿说。"
女人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妈..."我刚开口就被他打断。
"去上课吧。"他拉着我的手，指节发白，"别让别人看见。"
"可是..."
"林溪！"他突然用力握紧我的手，"求你了。"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点了点头。他的手心全是汗，却还在发抖。
苏晓晓凑过来问我："怎么了？那个医生又来找你男朋友什么事？"
"没事。"我摇头。
她欲言又止，最后拍拍我的肩："那就好。"
午休时顾言泽没来食堂。我去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回教室时发现他坐在座位上发呆。
"你脸色很差。"我把水递给他。
他接过，却没有喝，只是盯着水面看。阳光照在瓶子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今天要去医院。"他说，"下午。"
"我可以等你。"
"别。"他突然抬头看我，"你最好离我远点。"
我愣住："你说什么？"
"我说..."他站起身，把水瓶捏得咯吱响，"你最好离我远点。"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很冷，像是要把我推开。
"为什么？"我问。
他不回答，只是抓起书包往外走。我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腕，他身体一僵。
"顾言泽，"我看着他，"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你会后悔的。"
说完就跑了。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他手腕的温度。
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他，直到路灯都亮了也没等到。正要回家，手机震动起来。
是条短信，没有署名："别等我了。"
我攥着手机，手心冒汗。奶茶店飘来熟悉的香味，却让我反胃。
第二天早上，我在家门口看到了他。他靠在墙上，像是站了很久。
"你在这儿多久了？"我问。
他没说话，只是递给我一杯奶茶。这次是全糖。
"我不喜欢太甜的。"我说。
"对不起。"他声音很哑，"昨天是我说错了话。"
我看着他青黑的眼圈："你昨晚去哪了？"
"医院。"
"你妈..."
"还在抢救。"他低头看着地面，"我昨晚想了很多。"
我等他说下去。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就这样继续。"他说，"但如果你要离开，我也不会怪你。"
我气笑了："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他抬起头，眼神很痛："我不想连累你。"
"你这是在害我。"我瞪他，"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就是别人替我做决定！"
他愣住了。
"我要走了。"我转身要进楼。
"林溪！"他在后面喊，"今天会有暴雨。"
我回头看他："所以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伞，是我上次给他带便当时用的那把。已经旧了，还有个破洞。
"能陪我去趟医院吗？"他声音很轻，"就这一次。"
我看着他湿透的衣角，点了点头。
我们刚走到医院门口，雨就倾盆而下。他撑开伞，伞骨断了一根，歪歪扭扭的。
"这伞早该换了。"我说。
他握紧伞柄："但还能用。"
护士站前坐着几个病人，都在打点滴。顾言泽径直走向电梯，脚步很稳。
"你妈在哪层？"我问。
他按下顶层："ICU。"
电梯门开时，我闻到消毒水的气味。走廊很长，尽头有扇玻璃门。他站在门前没动。
"你确定要带我来？"我问。
他点点头，推开了门。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的滴滴声。床上躺着一个女人，看起来很瘦，脸色比顾言泽还要苍白。
"她...知道我们来了吗？"我小声问。
"不知道。"他走到床边，握住母亲的手，"但她听得见。"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俯身对母亲说话。声音很轻，像在说什么秘密。
突然，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顾言泽猛地抓住我："快出去！"
几个医生冲进来，把我们隔开。我看到他被推出门外，脸上还带着惊慌。
"顾言泽！"我喊他，却被护士拦住。
他站在走廊尽头，看着抢救室的红灯。雨水顺着窗户往下流，在他脸上划出道道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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