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昏黄的路灯下，一辆破旧的、沾满泥点的银色面包车，如同一个失控的幽灵，以一个极其粗暴的姿态，猛地甩尾、急停！车身横亘在辅路中央，差点撞上对面的围墙！

刺眼的车头灯如同两把利剑，穿透昏暗的光线，狠狠刺在我的脸上！强烈的光线瞬间剥夺了视觉，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心脏猛地一缩！刚刚松懈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

谁？！ 追兵？！ 谢无咎的人？！

巨大的惊恐让我如同被烫到一样，猛地从地上弹起，背脊死死抵住冰冷的围墙，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御的姿势——尽管这姿势在任何人看来都无比可笑和脆弱。

“操！吓死老子了！你他妈突然从旁边窜出来找死啊？！” 一个粗嘎、带着浓重口音和惊魂未定的怒骂声，从驾驶座的方向传来。

不是谢无咎那冰冷非人的声音！

是一个……活人的、充满烟火气的……骂声？

刺眼的车灯熄灭了。

视觉缓缓恢复。

破旧的面包车驾驶座车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脏兮兮蓝色工装、身材微胖、头发乱糟糟的中年男人跳下车，脸上带着后怕和怒气，几步冲到车头前，先是低头看了看车头保险杠的位置，似乎确认没撞到什么，然后才抬起头，怒气冲冲地瞪向我。

“你他妈怎么回事？！大晚上蹲在这黑灯瞎火的路边！想碰瓷啊？！要不是老子反应快……” 他骂骂咧咧，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后面的咒骂声猛地噎在了喉咙里。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的模样——浑身沾满污泥和可疑的深色污渍，脸色惨白如鬼，嘴唇冻得发紫，头发凌乱不堪，身上那件樱粉色的“宫装”戏服早已破烂肮脏得看不出原色，眼神里充满了惊弓之鸟般的极致恐惧和警惕。

那是一种……绝非表演、也绝非普通落魄能解释的……濒临崩溃的狼狈和绝望。

中年男人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了，转而变成了一种混杂着惊愕、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你……你……” 他张了张嘴，语气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点结巴，“你这……是哪个剧组的？咋……咋弄成这样了？被……被人欺负了？”

他的目光扫过我破烂的戏服，似乎自行找到了某种“合理”的解释——一个可能遭遇了剧组霸凌或者意外、惊魂未定逃出来的小群演。

“我……” 喉咙干涩发紧，试图发出声音，却只能挤出嘶哑的气音。大脑一片混乱，根本无法组织起任何合理的语言。所有的警惕和恐惧并未消散，谢无咎和那些复制体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让我无法信任任何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见我说不出话，只是惊恐地瞪着他，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中年男人脸上的疑虑更深，但那份怜悯似乎占了上风。他搓了搓手，看了看四周荒僻的环境，又看了看我狼狈不堪的样子，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