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堆着一些蒙尘的破烂纸箱和看不清是什么的杂物,形成了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
他……是在给我……让出一个藏身之处?
我迟疑地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他。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收回目光,低下头,从破旧的棉袄口袋里摸出半截压扁的香烟,又摸出一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啪”一声点燃,默默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模糊了他年轻却麻木的脸庞。
仿佛我的存在,还不如他手中那半截劣质香烟重要。
那种彻底的、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麻木,此刻……竟莫名地……带来了一丝诡异的……安全感?
至少……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害怕我、排斥我。
不再犹豫。我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蜷缩进油桶另一侧那片狭窄的阴影里。冰冷的铁皮触感透过单薄破烂的衣物传来,让我打了个寒颤。但至少……这里足够黑暗,可以暂时避开那些令人窒息的目光,也可以……警惕地观察那个角落里的木偶。
缩进阴影,我才稍微松了口气,剧烈的喘息压抑在喉咙里。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身旁这个陌生的少年。
他依旧沉默地吸着烟,侧脸在明灭的烟头火光下显得有些瘦削,下颌线绷得很紧。凌乱的发丝下,那双眼睛低垂着,看着地面某处虚无的点,空茫茫的,没有任何焦点。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又为什么……
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他放在膝盖上的左手——他正用那只手夹着烟。
手腕从过于宽大的袖口露出了一小截。
很瘦。能看到凸起的腕骨。
而在那腕骨的内侧……
一道…… 狰狞的…… 暗红色的…… 陈旧疤痕…… 清晰地…… 烙印在那里!
那疤痕……很长!很深!像一条扭曲的蜈蚣!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想象出当初受伤时的惨烈和决绝!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夹着烟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但他并没有遮掩,也没有看我,只是极其缓慢地、将左手……缩回了那宽大的袖口之中。
然后,继续沉默地吸烟。
一切又恢复了沉寂。
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远处流浪者压低的交谈声,以及……夜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声。
时间,在这片冰冷与麻木交织的角落里,缓慢地流淌。
身体的剧痛和极度的疲惫,如同沉重的枷锁,再次拖拽着我的意识,朝着黑暗的深渊滑去。我不敢睡,拼命瞪大眼睛,警惕地注视着油桶外篝火光芒勉强照亮的区域,尤其是……那个角落里的木偶。
它似乎……没有再“滴答”。
那洇开的湿痕和小小的手印轮廓,也静静地留在那里,没有变化。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极度紧张下的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
它就在那里。 它在等待。
就在我的意识因疲惫而逐渐模糊,眼皮沉重得快要粘在一起的刹那——
身旁。
一直沉默如石雕的少年。
忽然。
极其轻微地。
动了动。
他依旧低着头,看着地面。
但一个声音,极其低沉、沙哑,几乎如同呓语般,从他那边……飘了过来。
“它们……”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语,又仿佛只是单纯的气息不足。
“……也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