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拂是被陈叔的敲门声叫醒的。窗帘没拉严,雪后的阳光从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毯上投出一道亮线。
“大小姐,傅先生派人送了东西来。”陈叔捧着个硬纸盒子站在门口,“说是给您的。”
盒子不沉,拆开时飘出张便签,是傅云砚的字迹,笔锋冷硬:“昨日家宴提及的项目资料,部分需当面核对。另,长命锁的另一半,暂存您处更妥。”
里面是厚厚一叠新能源项目的可行性报告,边角用红笔做了批注,恰好都是沈拂在墨尔本遇到的技术瓶颈。最底下压着个丝绒盒子,打开正是那枚刻着“砚”字的长命锁。
沈拂捏着那枚银锁,忽然想起昨晚他睫毛上的雪花。原来所谓的“单独谈”,不是鸿门宴,是早有准备的交接。
下楼时,父亲正坐在客厅看早报。见她手里拿着报告,沈明诚放下报纸:“云砚做事向来周到,傅氏在储能领域的技术储备,正好补我们的短板。”
“您早就打算和傅氏合作?”沈拂翻到报告最后一页,发现落款日期是半年前——正是她刚到墨尔本的时候。
“你母亲在世时,就说傅家的孩子是做实事的。”沈明诚叹了口气,“当年若不是你傅伯伯突然出事,两家……”他没再说下去,转而道,“上午没安排的话,去趟公司吧,老周他们等着汇报项目进度。”
沈氏总部的会议室里,副总老周正指着投影幕布分析数据。沈拂刚坐下,手机震了震,是傅云砚发来的消息:“十点半,公司楼下咖啡馆见?资料里有几处需确认。”
她回了个“好”。
咖啡馆里暖气很足,傅云砚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换了件黑色高领毛衣,面前放着杯没加糖的美式,见她进来,推过来一杯热拿铁:“猜你不爱喝太苦的。”
沈拂坐下时,指尖碰到杯子的温度,忽然想起飞机上他递来的温水——那时他也是这样,不动声色地递来需要的东西。
“第17页的储能电池寿命测算,”他翻开报告,红笔圈住的数据旁写着行小字,“你们用的是澳洲标准,国内电网适配性需要调整。”
沈拂看着他标注的参数,确实是自己忽略的细节。抬头时,正对上他的目光,比昨日席间多了几分专注,少了客套。
“傅教授对实业也这么熟?”她故意用了这个称呼,想看看他的反应。
他果然顿了顿,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下:“代课只是副业。傅氏总不能靠我在课堂上讲理论赚钱。”
说笑间,话题又回到项目上。他的思路清晰,总能在她卡壳时抛出新的方向,像是早就研究透了沈氏的短板。
离开时,咖啡馆外的积雪正在融化,路面湿漉漉的。傅云砚忽然停下脚步:“长命锁……”
“我收好了。”沈拂打断他,不想再提那些陈年旧事。
他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小的密封袋,里面是枚玳瑁发夹,珍珠缺了个角:“昨天在你家庭院捡到的,像是你的东西。”
沈拂愣住——这是母亲留的遗物,在墨尔本搬家时弄丢了,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
“谢谢。”她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插回口袋里。
“项目资料没问题的话,周五上午让法务对接?”他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
“可以。”
看着他转身走进写字楼的背影,沈拂捏着那枚发夹,忽然觉得这场重逢像场被编排好的戏——从飞机邻座到雪夜赠锁,从项目合作到失物归还,环环相扣,却又处处透着刻意的疏离。
回到公司,老周递来份傅氏的背景资料,附页上印着傅云砚的履历:斯坦福经济学博士,前华尔街投行顾问,三年前回国接手傅氏新能源板块,兼职A大客座教授。
照片上的他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比现实中多了几分书卷气。沈拂盯着照片看了半晌,忽然想起李叔叔说的“抢拨浪鼓”——原来那么冷的人,小时候也会有孩子气的一面。
手机又响了,是傅云砚的消息:“周五上午九点,傅氏法务部。穿厚点,听说还要降温。”
沈拂对着屏幕笑了笑,回了个“知道了”。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她手腕的红玛瑙手链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昨晚他睫毛上融化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