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傅云砚的车停在了沈拂公司楼下。黑色宾利低调地滑入路灯光晕，他降下车窗，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上车。”
车内暖气很足，副驾储物格里放着条羊绒披肩，浅驼色，和沈拂的大衣同色系。“刚从后备箱拿的，还带着点温度。”他发动车子时随口解释，像是怕她觉得唐突。
车窗外的车流渐次亮起尾灯，汇成流动的星河。沈拂拢了拢披肩，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和他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傅总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到了就知道。”他打了转向灯，方向盘轻轻一转，“放心，不是鸿门宴。”
车子驶出主城区，拐进一条僻静的林荫道。尽头是栋玻璃幕墙的建筑，灯火通明，隐约能看见里面陈列的机械模型。“傅氏的技术研发中心。”傅云砚停好车，递过来一张门禁卡，“今天刚好有组新设备试运行。”
研发中心的恒温车间里，几台银色仪器正在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傅云砚指着最里面的机组：“你看那个储能模块，用了改良后的石墨烯配比。”
沈拂走近细看，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稳定得惊人。“充放电效率比行业标准高了17%？”她转头看他，眼里带着惊讶，“你们解决了材料极化的问题？”
“上个月刚突破的。”他调出后台参数，语气里难得带点骄傲，“用了你论文里提到的梯度掺杂法，不过调整了金属离子的配比。”
沈拂怔住。那是她在论文里一笔带过的假设，连自己都没深入验证过。“你们……”
“技术部熬了三个月。”他笑了笑，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曲线，“你在墨尔本卡壳的那个节点，我们也遇到过。后来发现，降低0.3个气压值，反而能稳定晶体结构。”
车间的冷光落在他侧脸，睫毛的阴影比白天更深些。沈拂忽然明白，他标注的半年时限，哪里是放宽，分明是给了她最精准的突破窗口。
离开研发中心时，夜雾渐起。傅云砚打开后备箱，拿出个保温袋：“附近有家老字号的馄饨，要不要尝尝？”
保温袋里的馄饨还冒着热气，撒着细碎的葱花。沈拂舀起一个，皮滑馅鲜，汤里飘着淡淡的虾皮香。“没想到傅总还知道这种小巷子里的店。”
“以前加班晚了，常来打包。”他靠在车门上，看着她吃得认真，忽然说，“你在墨尔本做实验时，是不是总忘了吃饭？”
沈拂手里的勺子顿了顿。论文致谢里提过一句“感谢实验室的自动售货机”，竟被他记住了。
雾气打湿了车窗，远处的路灯晕成一片暖黄。傅云砚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上次在澳洲论坛，没来得及送你的纪念品。”
盒子里是枚银质书签，刻着株腊梅，花瓣上的纹路精致得像是能滴出香来。“听主办方说，你当时在找这种素心腊梅的标本。”
沈拂捏着书签的指尖微微发烫。那是她随口跟志愿者提过的话，隔着时差和洋流，竟被他辗转记了这么久。
“傅总好像对我……”她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沈小姐。”他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淡了些，多了点认真，“技术合作之外，我更想和你聊聊储能材料的未来。”
雾气漫过脚背，带着冬夜特有的清冽。沈拂低头看着书签上的腊梅，忽然想起白天花前他说的话——有些难题，只是没找对突破的时机。
或许，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是如此。
她抬头时，正撞见傅云砚递过来的保温杯，里面是温热的姜茶。“别着凉了。”他的声音混在雾里，比平时低了些，“明天我让技术部把石墨烯配比数据发你邮箱。”
车开回市区时，沈拂靠着车窗看夜景。手机震动了下，是傅云砚发来的消息：“书签背面，有实验室的门禁密码。随时欢迎沈总来交流。”
她翻转书签，果然看到串细小的数字。指尖划过那些凹凸的刻痕，像触到了某种正在悄然萌发的东西，比车间里的仪器更让人觉得心头发烫。
窗外的霓虹在玻璃上投下流动的光斑，沈拂抿了口姜茶，忽然很期待明天的太阳。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