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拂弯腰帮林霜捡文件时,指尖飞快地将那张炭笔地址折成小方块,塞进西装内袋。起身时脸上已看不出异样,只淡淡拍了拍林霜的胳膊:“手滑而已,没事。”
林霜还在盯着地上的辞退信发愣,她便先一步将文件拢起,塞进档案盒:“这些还是先锁进保密柜吧,姜家的人眼杂。”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仿佛刚才那张带着烧焦痕迹的地址,不过是张废纸。
林霜这才回过神,慌忙点头:“对对,我这就去。”抱着档案盒转身时,脚步还在发颤。
沈拂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抬手理了理衬衫领口,内袋里的纸角硌着皮肤,像块发烫的烙铁。她没去档案室,也没回办公室,径直走向电梯——今晚的慈善晚宴,请柬早放在了办公桌抽屉里。
铂悦酒店的宴会厅被水晶灯照得如同白昼,衣香鬓影在悠扬的小提琴声中流动。沈拂穿了件简约的黑色长裙,刚走进门就被侍者引到角落的圆桌,桌上名牌除了她,还有“傅云砚”三个字。
不远处的主桌,姜氏副总姜涛正举着酒杯与人谈笑,鬓角的白发梳得一丝不苟,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在灯光下泛着油光。他身后站着的年轻人,正是辞退信上那个监控维护公司的法人,此刻西装革履,胸前别着姜氏集团的襟花,正低声向姜涛汇报着什么。
“沈小姐倒是准时。”傅云砚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深色西装衬得他肩线笔挺,手里捏着杯威士忌,“审计报告改完了?”
沈拂转头,目光在他脸上停顿半秒——他眼底有淡淡的红血丝,像是没休息好。“还差收尾,姜总今晚要宣布澳洲项目的合作细节,正好来取点数据。”她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指尖碰到杯壁的凉意,“傅总呢?特意坐在角落,是怕被姜副总‘关照’?”
傅云砚轻笑一声,视线越过人群落在主桌:“他今晚的重点不是我。”话音刚落,姜涛恰好朝这边看来,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举起酒杯遥遥示意,笑容意味深长。
晚宴进行到一半,慈善拍卖环节如期开始。第一件拍品是幅当代水墨画,起拍价不高,却被姜涛的人一路抬价,最终以十倍价格拍下。掌声里,沈拂注意到姜涛身边的年轻人悄悄离席,走向宴会厅西侧的休息室,口袋里露出半截黑色U盘。
“看来姜副总今晚是想炫富。”林霜不知何时坐到了邻桌,凑过来低声说,“我表哥刚发消息,那个监控维护公司的法人,上周突然把公司股份全转给了姜家的远房亲戚。”
沈拂没接话,目光跟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休息室门口守着两个保镖,见他进去便侧身让开,动作熟稔得像是演练过多次。
这时,傅云砚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眼,抬眼时正对上沈拂的目光:“姜氏澳洲项目的监理,今晚也来了。”他朝斜前方努了努嘴,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正和拍卖师低语,左眉骨的痣在灯光下很显眼——正是旧报纸上那个车库改造工程的负责人。
拍卖师突然提高声音:“接下来这件拍品,是傅氏集团当年捐赠的珐琅摆件,由姜氏集团提供。”展台上的玻璃罩里,躺着只孔雀蓝的珐琅盒,盒盖的花纹与傅云砚办公室那个摄像头模型底座的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起拍价五十万。”
姜涛率先举牌:“一百万。”
全场安静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傅云砚身上。他却慢条斯理地晃动着酒杯,酒液在杯壁上划出弧度:“姜副总倒是对傅家的旧物情有独钟。”
沈拂看着珐琅盒,突然想起打印机吐出的地址——纸张边缘的焦痕,形状很像被火烤过的珐琅碎片。她刚想开口,傅云砚的酒杯轻轻碰了碰她的杯沿:“沈小姐不拍一件?听说你对‘旧东西’很感兴趣。”
他的语气带着笑意,眼神却很沉,像在提醒什么。
最终,珐琅盒被姜涛以两百万拍下。年轻人从休息室出来时,手里的U盘不见了,脸上带着隐秘的笑意。姜涛接过拍品时,特意打开盒盖看了眼,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沈拂放下酒杯,指尖在桌布上轻轻划过——刚才那个年轻人进休息室时,口袋里的U盘,和傅云砚办公室电脑旁的那个,款式一模一样。
晚宴接近尾声,姜涛站上台宣布合作项目,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时,沈拂看见傅云砚悄悄拿出手机,屏幕上是条未发送的消息:“孔雀蓝珐琅的熔点是890度,和车库柱子里的钢筋标号吻合。”
她端起香槟抿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原来这场看似和睦的慈善晚宴,每个人都在借着拍卖举牌、举杯示意的掩护,交换着只有自己人才懂的暗号。而她手里那张炭笔地址,或许只是这场博弈里,被故意丢出来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