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悦酒店的旋转门吐出最后一波宾客时,沈拂正站在停车场的阴影里。晚风卷着水晶灯的余辉掠过裙角,她摸了摸内袋里的炭笔地址,纸张边缘的焦痕像道未愈的疤,硌得心口发紧。
不远处的VIP停车区,姜涛的黑色轿车刚启动。沈拂的目光穿过车窗,落在后座的珐琅盒上——姜涛正用丝绒布细细擦拭盒盖,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蹭过孔雀蓝釉面,划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亮痕。车尾灯刺破夜色时,她注意到后保险杠上贴着张浅色贴纸,边角翘起的形状,与炭笔地址上被烧焦的门牌号轮廓惊人地重合。
“沈小姐要等的车,似乎还没到。”
傅云砚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威士忌的醇厚气息。他没穿西装外套,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的锁骨处有块淡红色印记,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刮过——很像珐琅盒锁扣的棱角。沈拂转头时,正撞见他将手机塞回裤袋,屏幕熄灭前的最后一瞬,她瞥见界面上的地图定位,标记点恰好在城东仓库的B区。
“傅总也喜欢在停车场吹风?”她往后退了半步,拉开半臂距离,目光扫过他脚边的工程手册。手册摊开在“高温金属氧化反应”那页,页边空白处用红笔圈着行小字:“890℃时,孔雀蓝釉面会析出银灰色结晶”,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写上去的。
傅云砚顺着她的视线低头,合上手册的动作带着刻意的漫不经心:“姜氏澳洲项目的材料报告,有点问题。”他将手册夹在腋下,指尖在车门把手上轻叩,“比如他们申报的珐琅工艺品,熔点比国标低了整整两百度。”
沈拂的指尖猛地收紧。她想起林霜文件里的质检报告,姜氏送检的珐琅样品确实标注着异常参数,当时只当是笔误,此刻被傅云砚点破,倒像是根引线,突然串起了所有散落的疑点。
“傅总查得真细。”她扯了扯长裙的下摆,目光越过傅云砚的肩膀,看见停车场入口处闪过个熟悉的身影——是监控维护公司的那个年轻人,正鬼鬼祟祟地往姜涛的车底塞东西,动作快得像只偷食的猫。
傅云砚似乎没察觉她的分心,自顾自地说:“更有意思的是,这批珐琅的供货商,注册地址在城西旧区37号。”他抬眼时,灯光恰好落在他眼底,映出点说不清的深意,“沈小姐对这个地址,应该不陌生。”
这句话像枚细针,精准刺破了沈拂维持的平静。她攥紧手包的金属搭扣,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傅总说笑了,我哪会关心这些。”话音未落,那年轻人已经塞完东西转身,经过他们身边时,口袋里掉出个黑色U盘,滚到沈拂脚边。
她弯腰去捡的瞬间,傅云砚也动了。两人的指尖在U盘上方碰了下,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沈拂先一步捏住U盘,冰凉的金属外壳上还带着对方的体温,侧面贴着的标签磨损严重,只剩下“监-7”两个模糊的字——与林霜电脑里那个加密文件夹的命名格式,如出一辙。
“看来是姜总的东西。”傅云砚直起身,语气听不出情绪,“沈小姐打算怎么处理?”
沈拂将U盘塞进手包最内侧,拉链拉到一半时顿住:“傅总刚才说,城东仓库有新到的钢筋?”她抬眼直视他,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试探,“不知可否借傅总的工程手册看看?正好我也想了解下,什么样的钢筋能在890℃的高温下保持结构稳定。”
傅云砚挑眉,将手册递过来的同时,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手背:“沈小姐看完,或许可以告诉我,姜氏监理左眉骨的痣,是不是后天纹上去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藏着个只有两人能懂的暗号,“我总觉得,那形状和城西拆迁办的旧印章,有点像。”
手册的重量压在沈拂臂弯里,纸页间夹着的照片滑了出来。她接住时,看清了背面的铅笔字:“林霜在仓库A区的配电房”,字迹歪歪扭扭,末尾还画了个潦草的笑脸,和林霜平时在文件袋上做的标记,几乎一模一样。
这时,傅云砚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时语气陡然严肃:“知道了,让技术组盯紧服务器,别让任何人碰B区的主机。”挂电话的瞬间,他与沈拂对视一眼,彼此眼底都有了然——刚才那个年轻人往车底塞的,恐怕就是破坏仓库监控的设备。
“看来沈小姐明早有事做了。”傅云砚拉开车门,引擎启动的声音里,他忽然补充了句,“仓库的消防通道密码,是姜氏成立的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