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的天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星子还没褪尽，沈拂坐在副驾上数着仪表盘的蓝光。傅云砚把车藏在姜家老宅后巷的阴影里，后视镜里能看见院门门柱上的老槐树，枝桠在晨雾里晃出细碎的影子，像谁在半空抖着把破伞。
“西侧围墙三个暗哨，东南墙角有个热成像信号，应该是带了夜视仪。”傅云砚的指尖在平板上滑动，监控画面里的人影缩在灌木丛后，像几块笨拙的石头，“姜辰把能用的人都派来了，看来他比我们更急着知道槐树下埋了什么。”
沈拂摸出包里的折叠铲，铲柄内侧的数字被指尖磨得发亮——1998.07.23，那是母亲第一次住进私人医院的日子。她忽然想起老管家说的话，父亲当年总在槐树下待着，有时能蹲一下午，手里攥着把和这把一模一样的铲子。
“他知道我们不会六点就来吗？”沈拂望着腕表，指针离六点还差十分，“姜辰约的时间，会不会是故意设的圈套？”
傅云砚调大了车载对讲机的音量，里面传来属下压低的汇报：“姜辰的车停在三公里外的茶馆，没靠近老宅。他助理刚进去过，手里拎着个金属箱，像是取样设备。”
“他在等我们替他挖。”傅云砚扯了扯嘴角，眼里漫出点冷意，“挖出来是他的，挖不出，我们就得替他担风险——毕竟这是姜家老宅，擅闯的罪名扣下来，足够拖慢我们查地基的进度。”
六点整的风带着露水的凉意，院门外传来轻得像猫步的脚步声。沈拂透过车窗缝隙看过去，姜辰的助理正蹲在槐树下，用粉笔把那个模糊的圈重新描了遍，白灰在湿土上洇开，像道渗血的伤口。那人摸出手机对着树影拍了张照，转身钻进巷口的面包车时，裤脚沾着的草屑簌簌往下掉。
“他在向姜辰报信。”傅云砚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轻响，“再等四十分钟，辰时一到就动手。”
这四十分钟漫长得像浸在水里，沈拂数着巷口经过的晨练老人，听着远处早点摊支起油锅的滋啦声，直到东方的墨色被撕开道金边，晨光漫过围墙时，老槐树的影子突然缩短了半截。
六点五十分，傅云砚推开车门，手里的探测器发出轻微的嗡鸣。沈拂跟在他身后走进院门，脚踩在草叶上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响。槐树的树干比照片里更粗，树疤的形状果然和记忆中一样——像条蜷着的蛇，眼睛的位置有块凸起的疙瘩。
“探测器在响。”傅云砚停下脚步，探测器的蜂鸣声越来越急，他弯腰拨开草丛，泥土里隐约能看见点锈色，“在这里。”
沈拂递过折叠铲，铲刃插进土里时遇到了硬物。傅云砚放慢动作，一点点刨开周围的湿土，铁盒的轮廓渐渐清晰——巴掌大的盒子裹着层厚厚的锈，边角被岁月磨得圆润，锁孔处却异常干净，像是有人定期来擦拭。
“不是姜辰动的手。”傅云砚用纸巾擦去盒面的泥，锁孔里的星轨纹路清晰得很，“这锁得用特制钥匙，他就算提前来挖，也打不开。”
七点整的鸟鸣突然从树顶炸开，惊得槐树叶簌簌往下掉。沈拂从包里摸出那个牛皮纸信封，指尖捏着徽章的边缘往外抽——银质的星轨在晨光里泛出冷光，背面刻着的细小纹路，竟和树疤的形状分毫不差。
“辰时到了。”傅云砚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巷口，那里的面包车玻璃反光，显然有人正盯着这边，“姜辰的人不敢过来，他们在等我们打开铁盒，再坐收渔利。”
沈拂深吸口气，把徽章往锁孔里一送。“咔嗒”一声轻响，像有根绷了多年的弦突然断了。她掀开盒盖的瞬间，晨风吹过，带着股潮湿的土腥味，里面没有预想中的文件，只有半张泛黄的图纸，边缘卷得厉害，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图纸上画着密密麻麻的基因序列，螺旋状的线条旁标着红色批注，最底下贴着张便签，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显性基因在三号染色体，抑制剂配方藏于沈家地窖暗格，密钥需与傅老手中半张图谱拼接。”
“另一半一定在沈家的木盒里。”傅云砚迅速用手机拍下图纸，指尖点在便签末尾的星轨符号上，“你母亲的病是基因问题，而且父亲当年已经找到了抑制剂配方。”
沈拂把图纸折成小块塞进内袋，刚要合上铁盒，指尖突然摸到盒底的刻痕。她翻过盒子，借着晨光看清了那串坐标——北纬31°45′27″，东经118°22′15″，比地下停车场承重柱的经纬度多了两位小数。
“是地基暗格的精确位置。”她心头一震，“父亲把线索拆成了三部分：姜家的铁盒给坐标，沈家的木盒给图谱，傅家老爷子手里有密钥。”
巷口突然传来急促的刹车声，姜辰的助理带着几个人冲了过来，手里的钢管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傅云砚一把将沈拂护在身后，对讲机里立刻传来属下的回应：“已经拦住他们了，傅先生。”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