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四方餐桌被摆得满满当当，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正中央是那条被禹妈妈精心烹饪、裹着浓油赤酱、色泽诱人的红烧鱼，旁边是油亮碧绿的蒜蓉空心菜，金黄软嫩的虾仁滑蛋，清爽解腻的凉拌黄瓜，还有一砂锅熬得奶白的豆腐鱼头汤。
都是些家常菜，却散发着无比诱人的、属于“家”的温暖气息。
“来来来，小夏夏，快坐！” 禹妈妈热情地把乔知夏按在主位旁边的座位上，一个劲儿地往她碗里夹鱼肚子上的嫩肉
“尝尝！还是不是小时候那个味儿？俺可记得你爸在的时候，你就最爱吃俺做的红烧鱼，一次能吃大半条！”
乔知夏看着堆成小山的碗，鼻尖萦绕着熟悉又陌生的饭菜香，眼眶忍不住又有些发热。
自从父亲去世，她独自在外打拼，吃饭要么是外卖对付，要么是直播间隙匆匆扒两口，要么是在浮华的饭局上食不知味。
像这样，围坐在一张小方桌前，被长辈热情地招呼着，碗里堆满带着关切的菜肴……已经是久远到模糊的记忆。
乔知夏“嗯！好吃！婶儿的手艺一点没变！”
她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鱼肉鲜嫩，酱汁浓郁微甜，带着记忆深处的味道。
只是这一次，入口的瞬间，除了美味，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暖流同时涌上心头。她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退。
“好吃就多吃点！瞧你瘦的！” 禹妈妈满意地笑了，又给她夹了一大筷子滑蛋。
禹臣坐在乔知夏对面，埋头扒饭，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关注着她。
他看到乔知夏虽然笑着，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还有吃饭时那过分秀气的动作，心里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禹臣“姐，你慢点吃，不着急。”
禹臣忍不住出声，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切。
乔知夏“嗯，知道。”
乔知夏对他笑了笑。
饭桌上气氛温馨融洽。禹爸爸也打开了话匣子，问了乔知夏一些工作上的事，更多的是回忆她小时候的趣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乔知夏紧绷的神经在这种轻松家常的氛围里，一点点放松下来。
吃到一半，禹爸爸放下酒杯，关心地问道：“小夏啊，你这次回来，是住酒店？”
乔知夏点点头
乔知夏“嗯，在市中心那边订了个酒店，交通方便些。”
“啥？住酒店？！” 禹妈妈一听，立刻放下筷子，眉毛都竖起来了，声音拔高
“那哪成！多不安全！又贵又冷清！一个人住着多没意思！” 她大手一挥，不容置疑地说
“退掉！马上退掉！就住家里！臣臣旁边那间客房空着呢！俺这就去给你收拾出来！铺上晒得喷香的新被褥！保准比酒店舒服！”
乔知夏婶儿，不用麻烦了……”
乔知夏连忙摆手，她不想打扰他们一家。
“麻烦啥！” 禹妈妈打断她，一脸不赞同，“跟自己家还客气啥？你小时候不也常睡俺家？就这么定了！辰辰！” 她转向儿子，下达指令
“吃完饭，你开车送你姐去酒店，把行李拿回来！顺便把房给退了！听见没？”
禹臣立刻放下碗，挺直腰板，响亮地应道
禹臣好嘞！保证完成任务！”
他看向乔知夏，眼神带着询问，但更多的是期待。
乔知夏看着禹妈妈不容商量的眼神，再看看禹叔叔赞同的笑容和禹臣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那份久违的、被当作家人般强硬又温暖的关怀，像一股暖流，不容抗拒地包裹了她。她心底最后一丝顾虑也被冲散了，只剩下满满的感动和暖意。
乔知夏那……就麻烦婶儿，麻烦叔，还有小辰子了。”
她轻声应下，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放松的笑容。
“哎！这才对嘛！” 禹妈妈这才满意地重新拿起筷子。
饭后，禹妈妈果然雷厉风行地钻进了客房开始收拾。禹臣则麻利地收拾好碗筷，擦了擦手，对乔知夏说
禹臣“姐，咱走吧？早点去把事儿办了。”
乔知夏嗯。”
乔知夏拿起随身小包。
禹臣开着他那辆略显旧但保养得不错的国产SUV，载着乔知夏驶向市中心的酒店。夜晚的S城华灯初上，车窗外的流光溢彩与老城区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
车厢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禹辰开车很稳，话不多，似乎怕打扰乔知夏休息。
乔知夏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手腕上那串檀木珠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鼻尖是禹辰车里淡淡的、干净的柠檬味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身体放松下来后，白天强行压下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眼皮渐渐沉重。
就在她意识快要沉入睡眠边缘时，车子一个平稳的转弯。胃部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尖锐的绞痛！
乔知夏“唔……”
乔知夏闷哼一声，身体瞬间蜷缩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该死的肠胃毛病，总是在她最疲惫、情绪波动大的时候找上门来。
禹臣姐？！你怎么了？”
禹臣立刻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声音带着紧张，迅速将车靠边停下，打开双闪。
乔知夏捂着胃部，疼得说不出话，只能虚弱地摆摆手。
禹臣看着她痛苦的样子，眉头紧锁，小麦色的脸上满是担忧。
他二话不说，解开安全带，探身过来，一只温热的大手极其自然地覆上了她捂着胃部的手背，轻轻按揉着，试图传递一点温度缓解她的疼痛。
禹臣“是胃疼吗？姐？你忍忍！”
他的声音带着北方汉子的急切，动作却意外地轻柔
禹臣俺记得你小时候胃就不好！是不是又没按时吃饭？还是今天东西吃急了？”
他的手心很热，带着一层薄茧，力道适中地按揉着。
那温热的感觉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到痉挛的胃部，竟然真的带来了一丝奇异的缓解。
乔知夏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疼痛感似乎也减轻了一点。她有些惊讶地抬眼看向禹辰。
禹臣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耳根微红，但手上的动作没停，眼神依旧专注而担忧
禹臣好点没？要不俺送你去医院？”
乔知夏不……不用，”
乔知夏虚弱地摇摇头，声音带着点气音
乔知夏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有……有药吗？”
禹臣药？胃药？”
禹臣愣了一下，随即懊恼地拍了下方向盘
禹臣俺车上没有！俺这糙汉子哪会备这个！
他飞快地环顾四周
禹臣姐你等等！前面好像有个药店！俺这就去买！”
他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乔知夏不用了……”
乔知夏连忙拉住他的胳膊
乔知夏我包里……好像有。”
她记得自己随身带着应急的胃药。
禹臣立刻停住动作，探身帮她打开副驾驶前面的储物格：
禹臣包在这里？俺帮你找！”
乔知夏看着他手忙脚乱、一脸焦急的样子，心底那股暖流再次涌动，盖过了胃部的疼痛。
她拿出药瓶，倒出两颗药丸，就着禹臣递过来的矿泉水咽下。
药效没那么快，但疼痛似乎因为他的关心和那一下下温热的按揉而缓解了不少。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休息。
禹臣没有再开车，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时不时担忧地看她一眼，手依旧虚虚地放在她胃部上方，仿佛随时准备继续提供“热敷”服务。
车厢里只剩下轻音乐流淌，和两人轻浅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乔知夏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了些血色，疼痛也基本平息下来。她睁开眼，看到禹辰依旧保持着那个守护的姿态，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乔知夏谢谢……我好多了。”
她轻声说。
禹辰这才松了口气，收回手，挠了挠头
禹臣吓死俺了姐！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饭要按时吃，凉的辣的少碰！俺妈说了，胃病全靠养！”
他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一样念叨着，发动了车子
禹臣咱先去酒店拿东西，回家俺让俺妈给你熬点小米粥养养胃！”
车子重新汇入车流。乔知夏看着禹辰认真开车的侧脸，路灯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明明灭灭。
手腕上的檀木珠安稳地贴着皮肤，胃部残留的那点不适被一种奇异的暖意取代。
这个儿时莽撞的跟屁虫弟弟，似乎在不经意间，已经长成了一个能给人带来温暖和安心感的男人。
而那个充满烟火气和浓浓人情味的“家”，正在前方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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