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的雨

雨村的雨，总是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吴邪坐在廊檐下，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看着雨线从瓦檐上垂落，在水洼里砸出一个个小坑。张起灵在院子里收拾晒干的草药，动作一如既往地干净利落。

"小哥，"吴邪抿了一口茶，"你说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张起灵头也不抬："快了。"吴邪笑了笑，没再说话。他们在这雨村住了三年，张起灵的"快了"从来就没准过。不过他也习惯了，反正雨村的雨，下与不下，日子都得过。

院门突然被敲响，吴邪和张起灵同时抬头。这雨村偏僻，平日里很少有人来。

"我去开门。"张起灵放下手中的草药，走向院门。

吴邪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不安。雨村的雨似乎更大了些，敲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变得急促。

门开了，一个穿着雨衣的女人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两个大袋子。

　"张爷！"女人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我给您送些新鲜蔬菜来。"

　吴邪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认识这个女人，是村里开小卖部的王寡妇，丈夫早年去世，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最近这半年，她往他们家跑的次数似乎有点多。

　　"不用。"张起灵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

　　"哎呀，您就别客气了。"王寡妇不由分说地把袋子塞到张起灵手里，"这些都是我自己种的，没打农药，健康得很。"

　　吴邪站起身，走到张起灵身边。王寡妇看到他，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吴先生也在啊。"她笑着说，眼睛却一直盯着张起灵，"张爷，上次您教我的那个止血方子真管用，我家小宝摔破了膝盖，涂了您配的药，两天就好了。"

　　"嗯。"张起灵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吴邪看着王寡妇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热切，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无名火。他伸手接过张起灵手里的袋子："谢谢王姐，这些菜我们收下了。雨这么大，您还是早点回去吧，别让孩子们担心。"

　　王寡妇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吴邪会下逐客令。她看了看张起灵，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好讪讪地笑了笑："那...那我就先回去了。张爷，改天我再来看您。"

　　门关上了，雨声再次成为院中的主旋律。

　　张起灵转身继续收拾草药，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吴邪却站在原地，手里拎着那两个袋子，心情莫名烦躁。

　　"小哥。"他忍不住开口，"你什么时候教她止血方子了？"

　　张起灵停下动作，转头看他："上周。她儿子受伤，来找我。"

　　吴邪把袋子重重地放在石桌上："她儿子受伤，为什么不送医院？"

　　"没钱。"张起灵简单地说。

　　吴邪噎住了。他知道雨村穷，王寡妇一个人养两个孩子确实不容易。但想到她看张起灵的眼神，他心里就堵得慌。

　　"以后这种事，"吴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能不能先跟我说一声？"

　　张起灵看着他，黑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

　　为什么？吴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舒服，就是不想让王寡妇用那种眼神看张起灵，不想让张起灵对她笑——虽然张起灵基本不笑，但吴邪就是知道，他对王寡妇的态度和对别人不一样。

　　"因为..."吴邪绞尽脑汁想找个合理的理由，"因为我们是一起的，这种事应该一起决定。"

　　张起灵点点头："好。"

　　吴邪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张起灵突然又问："你在吃醋？"

　　"咳！"吴邪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瞬间红了，"谁、谁吃醋了？我就是觉得...觉得我们应该统一战线！"

　　张起灵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虽然那笑容转瞬即逝，但吴邪确定自己看到了。

　　"笑什么笑！"吴邪恼羞成怒，"我说错了吗？"

　　"没有。"张起灵走回廊下，站在他身边，"你说得对。"

　　雨声渐小，阳光从云层中透出，照在湿润的瓦片上，闪着细碎的光。

　　吴邪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看着张起灵收拾好的草药，突然说："那些止血草，要不要给王寡妇送一些过去？"

　　张起灵转头看他。

　　"干嘛这么看我？"吴邪不自在地别过脸，"我就是...觉得她一个人带孩子挺不容易的。"

　　张起灵"嗯"了一声，继续手上的动作。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吴邪，你很好。"

　　吴邪的脸又红了。他嘟囔了一句"用你说"，却忍不住嘴角上扬。

　　雨停了，蝉鸣声从远处的树上传来。吴邪重新坐下，倒了杯茶递给张起灵。

　　"小哥，"他状似无意地问，"你觉得王寡妇怎么样？"

　　张起灵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不怎么样。"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张起灵看着他，黑眼睛里倒映着吴邪略显紧张的脸。

　　"你很好。"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补充道，"比所有人都好。"

　　吴邪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他低下头，假装专心喝茶，却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雨村的雨，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但有些东西，却在雨后悄悄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