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傍晚，暮色如浓稠的墨汁，泼洒在窗户上，将室内映得有些昏暗。苏新皓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跟随着朱志鑫回到家，玄关处的灯光柔和，却没驱散他眉宇间的那丝忐忑。

“哥……”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风中摇曳的细弱枝条。

朱志鑫闻声，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苏新浩身上：“怎么？”他微微歪头，目光带着审视，却又透着亲昵，“怕我生气？”说着，他抬手，掌心轻轻覆上苏新皓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缓慢地揉着。

苏新皓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嘴唇翕动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我……”后面的话语，全都堵在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朱志鑫望着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揉他头发的动作也停了，改为用指节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放心，我明白你心里的想法。”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苏新皓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惊讶，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那你就不生气我没让你陪我去？我上次明明答应过你，说好了要一起去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还有对朱志鑫反应的困惑。

“这没什么。”朱志鑫摊了摊手，语气十分坦然，仿佛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你不想我陪，那就不陪呗，我尊重你的想法。”他的眼神清澈，没有丝毫的勉强。

“可是……”苏新皓还想说什么，他总觉得这样太辜负朱志鑫的期待了。

“没什么可是的。”朱志鑫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你是我弟弟，尊重你是应该的。”他的眼神真挚，像一汪平静的湖水，能映照出人心底最真实的模样。

“弟弟吗……”苏新皓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意瞬间涌上鼻腔。他再也忍不住，猛地向前一步，一头扎进朱志鑫怀里，把脸埋在朱志鑫的肩窝处。

“哎，怎么了？”朱志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愣了一下，随即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细微颤抖，以及那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情绪。他立刻反应过来，双手稳稳地环住苏新皓，将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力道轻柔却又带着十足的安全感。

苏新皓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谢谢……”

“什么？”朱志鑫没听清，低头凑近他，呼吸轻轻拂过苏新皓的耳廓，“你说什么？”

苏新皓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像浸在水里的樱桃，他看着朱志鑫，一字一句地说：“谢谢你一直把我当家人……”

话音刚落，朱志鑫整个人都愣住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胸前的衣服，正被苏新皓的泪水一点点濡湿。那湿意像是带着温度，烫得他心头一紧，顿时慌了神。他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他这是又想起爸妈了？那些被尘封的、关于失去的痛苦记忆，似乎又要翻涌上来。

“别哭，没事。”朱志鑫连忙开口安慰，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用双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苏新皓的背，像哄小孩一样，“我会一直把你当家人的。”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语气无比认真，“朱家永远是你的家。”

听到这话，苏新皓从他怀里退开。他抬手抹了抹眼睛，虽然还红着，但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朱志鑫看着他红通通的眼，心里的担忧丝毫未减，目光紧紧锁着他，生怕他再掉眼泪。

苏新皓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对朱志鑫说：“没事的，哥，我没事了。”

看着苏新皓对自己露出的微笑，朱志鑫那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没事就好。记住，你到了我们朱家，朱家就永远是你的家。”他的语气郑重，像是在许下一个亘古不变的承诺。

“嗯。”苏新皓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又笑着扑进朱志鑫怀里，紧紧抱住他。

可就在抱住的瞬间，苏新皓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了，眼神变得无比冷漠，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温度。他在心底，冷冷地、清晰地想道：朱家，根本不配成为我们俩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