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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仿佛金属骨骼被活生生撕裂的哀鸣穿透了燎原号坚固的合金舱壁,狠狠凿进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深处。重力系统发出垂死般的嗡鸣,随即彻底罢工,失重感猛地攫住了所有物体。没固定的工具、闪着幽光的操作面板碎片、甚至一袋应急口粮,全都像一群受惊的银色蝙蝠,在剧烈翻滚的船舱内疯狂乱撞。
“冲击!右舷!!”刘耀文的吼声在扭曲的金属摩擦声和爆炸的闷响中,显得异常遥远而破碎。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年轻雄狮,死死攥住驾驶台边缘,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身体在每一次船体痉挛般的震动中绷紧,对抗着那股要把人甩出去的力量。
主控屏一片刺目的猩红,无数代表着毁灭的警告框疯狂闪烁、堆叠,最终被一个巨大、冰冷、不断倒数的红色数字粗暴地覆盖:撞击倒计时——5…4…3…
马嘉祺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得撞在肋骨上。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后颈的短发,黏腻冰凉。他死死盯着那串跳动的死亡数字,喉咙发紧,但出口的命令却像淬了火的钢钉,穿透混乱,扎进每一个人的意识深处:“所有人!弃舰!逃生舱弹射!序列启动!立刻!”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亚轩!”马嘉祺在身体被失重和剧烈翻滚抛向侧壁的瞬间,目光捕捉到了那个单薄的身影。宋亚轩被一股巨大的离心力甩离了固定带,像一片失去重量的叶子,无助地撞向布满尖锐棱角的备用控制台。马嘉祺瞳孔骤缩,一股近乎本能的冲动压倒了自身的失控感。他猛地蹬踏舱壁借力,身体在混乱的空中强行扭转,朝着宋亚轩的方向扑去,用整个后背迎向那些致命的凸起。
剧痛瞬间在肩胛骨炸开,尖锐冰冷的触感穿透了作战服。他闷哼一声,却借着这股撞击的力量,手臂铁箍般死死环住宋亚轩的腰,将他整个人护在怀里。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一起翻滚着砸向冰冷的金属地面。
“抓紧我!”马嘉祺的声音在宋亚轩耳边响起,带着急促的气流和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另一只手在翻滚中摸索着,精准地抓住了就近一个逃生舱冰冷的环形启动手柄。警报的尖啸声几乎撕裂空气,红光疯狂地旋转闪烁,将两人脸上混杂着汗水和金属碎屑的惊惶映得如同鬼魅。
“轰——!”
终极的爆炸声浪吞噬了一切。巨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燎原号残破的躯体上。马嘉祺在意识被震波彻底吞没前的最后一瞬,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扳下了启动杆。逃生舱狭小的舱门在他们头顶轰然闭合,隔绝了外面炼狱般的火光与毁灭的碎片。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狂暴推力从下方狠狠撞来,将他们连同这个小小的金属棺材,猛地抛进了冰冷、死寂、充满未知的深空乱流之中。
黑暗,无边无际,沉重如铅。
马嘉祺的意识在粘稠的虚无里艰难地挣扎、上浮。每一次试图清醒,都像在深海里对抗巨大的水压。身体沉重得不像自己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无声的呻吟。唯有左肩胛骨下方那片区域,传来一阵阵尖锐、火辣辣的疼痛,如同有烧红的铁钎反复刺入、搅动。这疼痛像一根坚韧的绳索,最终将他从昏迷的深渊里一点点拽了上来。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带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植物腐烂混合着湿润泥土的腥甜气息。这气味陌生而诡异,刺激着他的鼻腔。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他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
光线柔和得有些朦胧,带着淡淡的、仿佛被过滤过的绿色调。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覆盖着厚厚苔藓的、巨大而光滑的岩石穹顶,那苔藓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近乎荧光的碧绿色泽,缓慢地流淌着微光。视线艰难地向下移动,他看到了自己身下,逃生舱冰冷的金属外壳几乎完全被一种奇异的藤蔓所覆盖。那些藤蔓粗壮虬结,表皮是深沉的墨绿色,其上布满了暗金色的、如同古老符文的复杂脉络,正以肉眼可见的微弱幅度,缓慢地搏动着,仿佛拥有生命。藤蔓的末端深深扎进舱体合金的缝隙里,甚至有些地方,金属竟被蚀刻出细密的纹路。
这不是任何已知星球的生态报告里描述过的景象。一股冰冷的警觉瞬间驱散了残留的昏沉。他猛地想撑起身体,左肩胛骨下方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动作瞬间僵住。冷汗再次从额角渗出。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怀里轻微的动静。
“亚轩?”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不确定。
蜷缩在他怀里的身体动了动,宋亚轩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像新落的雪,额发被冷汗浸透,凌乱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他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缓缓睁开,那双总是清澈温润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未褪的惊悸和茫然的水光,如同受惊的小鹿。
“嘉…祺?”宋亚轩的声音微弱得像叹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马嘉祺左肩下方那片被尖锐物划破、渗出暗红色血迹的作战服布料。动作小心翼翼,充满了担忧。“你…流血了…”
就在宋亚轩指尖触碰到那片湿润血渍的瞬间,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毫无征兆地攫住了马嘉祺。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冰冷的电流,瞬间穿透了作战服和皮肤,直接刺入他的神经中枢。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意志,带着原始、混乱、却又清晰无比的指令感,蛮横地占据了他的思维核心!
那感觉并非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在意识深处炸开的、不容置疑的律令。
*“静止!”*
嗡——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方圆十米之内,所有正在搏动的藤蔓光芒骤然熄灭,变得如同死物。那些悬浮在潮湿空气中的、微小的发光孢子,也瞬间凝固在原地,像被钉在了无形的墙壁上。连空气中原本细微流动的气流,也彻底停滞下来。整个空间陷入一种死寂般的绝对凝固。
马嘉祺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碎胸腔。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刚才那股意志爆发时,他无意识地朝着几米外一根正缓缓探向逃生舱引擎喷口的藤蔓伸出了手掌。此刻,那根藤蔓正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态僵在半空,距离引擎口只有不到十厘米。
“这…是什么?”马嘉祺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掌,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刚才那股力量,强大、陌生、且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宋亚轩也惊呆了,他仰头看着马嘉祺,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茫然。他下意识地缩回触碰马嘉祺伤口的手,仿佛被烫到一样。
马嘉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扶着逃生舱冰冷湿滑的外壳,忍着肩胛的剧痛,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穹顶空间。
远处传来水流的声音,沉闷而悠远。空气中那种植物腐败的气息似乎更浓了。就在他试图辨认方向时,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头颅劈开的锐痛毫无征兆地袭击了他!
“呃啊!”马嘉祺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差点再次摔倒。他痛苦地捂住额头,感觉自己的颅骨里仿佛被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无数尖锐的、混乱的碎片信息正疯狂地涌入、搅动。
“嘉祺!”宋亚轩惊呼,挣扎着想要扶住他。
“别碰我!”马嘉祺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剧痛而扭曲。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背靠住湿漉漉的岩壁,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瀑般淌下。
混乱的碎片在灼痛的意识里疯狂冲撞、组合。一些极其模糊、扭曲、仿佛隔了无数层毛玻璃的画面和声音碎片,在他混乱的感知中强行拼凑:
……一个冰冷的、带着金属回响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宣读:“……目标个体,精神波动异常……判定为‘觉醒’……风险等级:临界……”
……另一个更遥远、更模糊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冷酷地宣布:“……执行‘净化’协议……清除所有……”
……最后,是一个极其鲜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碎片:一只巨大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属于某种战斗装甲的手部特写,食指正缓缓、却无比坚决地按向一个闪烁着猩红光芒的按钮——“清除”。
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浸透骨髓的冰冷和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荒谬感。马嘉祺靠着冰冷的岩壁,剧烈地喘息着,脸色白得像纸。那些碎片化的信息虽然混乱不堪,但其中蕴含的冰冷杀意和那个猩红的“清除”按钮,却清晰得如同烙印。
“清除所有……”他喃喃地重复着那个模糊的词句,心脏沉入了无底深渊。联盟舰队?清除?目标是谁?是……获得了这种诡异力量的他和亚轩吗?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
宋亚轩被马嘉祺刚才的剧痛反应吓坏了,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担忧,想靠近又不敢:“嘉祺…你…你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马嘉祺抬起头,看向宋亚轩,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恐惧、警觉、还有一丝必须保护眼前人的决绝,在眼底翻腾。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
突然!
“吼嗷——!!!”
一声狂暴、嘶哑、充满了纯粹毁灭欲望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穹顶之外那无尽的灰暗废土深处炸响!那声音穿透了厚厚的生态穹顶屏障,带着强烈的冲击力狠狠撞了进来,震得整个空间嗡嗡作响,连那些凝固的藤蔓似乎都微微颤抖了一下。空气里弥漫的腐殖质气息中,瞬间混入了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腥膻和硫磺的味道。
这绝不是自然生物能发出的声音!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沿着马嘉祺的脊椎爬升。外面……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