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选班长那天的风
二年级(三)班的玻璃窗被五月的风撞得咯吱响,风裹着楼下香樟树的叶子味飘进来,落在宋亚轩的草稿纸上。他正趴在桌上用铅笔头画小人,笔尖在纸上蹭得沙沙响——画里的男孩穿着蓝白校服,眉头皱得像打了个结,嘴角却偷偷往上翘,连额前翘起来的碎发都跟前桌严浩翔一模一样。刚把小人的鞋子涂成黑色,后桌的莉莉就用橡皮戳了戳他的背。
“宋亚轩,”莉莉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还往严浩翔那边瞟了一眼,“等会儿竞选班长,你真要跟他抢啊?我看他刚才举着手,眼睛都快瞟到天花板上了。”
宋亚轩笔尖一顿,黑色的铅笔印在小人的脸颊上戳出个圆圆的黑点。他抬头往前瞅,果然看见严浩翔没老实坐着,正把橡皮掰成小块,用尺子偷偷往他后脑勺弹。一块小橡皮屑刚好落在宋亚轩的衣领里,痒得他缩了缩脖子,转头瞪过去时,严浩翔却立刻把尺子藏到背后,背挺得像块刻意装乖的小钢板,连肩膀都绷得紧紧的,可嘴角那点藏不住的笑,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这就是班里出了名的“欠嘴小霸王”严浩翔。上课总在老师转身写板书时,凑到宋亚轩耳边念“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念得宋亚轩忍不住笑出声,结果两人一起被老师点名;下课要么追着宋亚轩抢他的草莓味橡皮,要么就把女生递给他的橘子糖塞到宋亚轩口袋里,还嘴硬说“这糖太酸了,我不爱吃,免得酸掉牙”;上次宋亚轩带了只小乌龟摆件放桌上,严浩翔趁他去厕所,偷偷给乌龟贴了张写着“宋亚轩同款”的小纸条,气得宋亚轩追着他绕了教室三圈。
刚才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说“想竞选班长的同学举手”,严浩翔的手举得比谁都高,还特意回头冲宋亚轩做了个鬼脸,口型比得清清楚楚:“这次班长我当定了,你没戏!”
“抢就抢,”宋亚轩把铅笔往耳朵上一夹,下巴微微扬起,故意说得大声些,“我比你爱笑,上次春游我还帮小雨背书包呢,大家肯定选我。”话虽这么说,他却偷偷摸了摸校服口袋里的润喉糖——昨天晚上在家练竞选稿,越练越激动,嗓门越提越高,最后嗓子都哑了,妈妈特意给他装了两颗枇杷糖,糖纸是粉嘟嘟的,还印着小花朵,甜丝丝的,含在嘴里特别舒服。
正摸着糖纸,后颈突然被人轻轻弹了一下。宋亚轩回头,就见严浩翔撑着桌子凑过来,眼睛弯成小月牙,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故意让旁边的同学也听见:“哟,宋亚轩,你这嗓子哑得跟刚下完蛋的小鸭子似的,等会儿发言别让人以为咱们班来了个‘老鸭汤合唱团’啊?”
旁边的同学“噗嗤”一声笑出来,宋亚轩气得想把手里的草稿纸揉成球砸他,严浩翔却早有准备,“嗖”地一下缩回去,坐得笔直,还冲他眨了眨眼,手指偷偷比了个“略略略”的手势,欠得不行。宋亚轩没忍住,也偷偷笑了——每次严浩翔这么犯贱,他都又气又觉得好笑。
上课铃“叮铃铃”响起来时,班主任抱着红色的投票箱走进教室,投票箱上还系着根金色的小彩带,晃得人眼睛亮。宋亚轩赶紧把草稿纸叠好放进抽屉,手心攥着稿子的边儿,有点出汗——其实他不是怕竞选不上,就是一想到要站在讲台上对着全班同学说话,心里就有点慌。
眼角的余光瞥见严浩翔正翻书包,拉链拉得“哗啦”响,翻着翻着突然转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前后桌都听见:“宋亚轩,你早上掉在校门口的那支蓝色水彩笔,我帮你捡了,放你桌肚里了!”
宋亚轩一愣,脸瞬间有点热——早上在校门口,他被高年级的大哥哥撞了一下,书包掉在地上,里面的水彩笔撒了一地,绿色的、黄色的笔滚得到处都是,他蹲下去捡,越捡越着急,眼圈都红了。就在这时,严浩翔不知从哪儿跑过来,也蹲下来帮他捡,一边捡还一边叨叨:“宋亚轩,你怎么跟个小笨蛋似的,走路都不看路?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所有水彩笔都藏起来,让你只能用铅笔写字!”当时宋亚轩还气呼呼地说“我才不笨”,现在想起严浩翔蹲在地上,把滚到草丛里的蓝色水彩笔捡起来,还吹了吹笔身上的草屑,心里突然有点软。
“下面请严浩翔同学上台发言。”班主任的声音刚落,严浩翔“噌”地一下站起来,故意把椅子腿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刺啦”声,惹得全班同学都看他。他走到讲台前,手里没拿稿子,背挺得笔直,双手往身后一背,像个小大人似的,目光扫过全班,最后定在宋亚轩身上,笑得一脸欠揍。
“我想当班长,为啥呢?”严浩翔故意拖长了调子,顿了顿,看着宋亚轩攥紧拳头的样子,才接着说,“因为咱们宋亚轩同学啊——上次运动会跑八百米,才跑了四百米就开始喘,最后还晕乎乎地倒在跑道上,还是我冲过去扶他去医务室的,一路上他还攥着我的袖子,跟个小年糕似的粘人。”
全班“哗”地一声笑起来,连班主任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宋亚轩气得脸都红了,手里的稿子差点被捏烂——上个月运动会跑八百米,他确实没撑住,跑到一半就觉得头晕眼花,腿也软,最后眼前一黑就倒了。晕过去前最后看见的,就是严浩翔从观众席冲过来的样子,校服上还沾着点爆米花的碎屑。醒来时,严浩翔正坐在医务室的床边,手里攥着他的红领巾,见他醒了,第一句话不是关心,是“宋亚轩,你可真能睡,我都把数学作业写完半页了,你还没醒”,说完还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剥了糖纸塞到他嘴里,说“给你补补,免得下次又晕倒”。这怎么能叫“粘人”?怎么能叫“娇气”?
“你胡说!”宋亚轩腾地站起来,椅子差点被带翻,声音因为着急,哑得更明显了,“我才不娇气!上次数学考试前,你那道‘小明有五个苹果’的题不会做,还是我教你的呢!教了三遍你才会,最后还错了一个数!”
严浩翔的耳朵尖“唰”地一下红了,像被夕阳染了色,却还是梗着脖子反驳:“那、那是我故意让你教的!不然你该说我不跟你玩了!”说完还转身对着全班同学挥挥手,一本正经地补充,“而且我还帮宋亚轩捡过水彩笔、扶过他去医务室、给过他橘子糖呢!我当班长肯定比他靠谱——他连自己的水彩笔都看不住,怎么管全班同学?”
宋亚轩气得嗓子更哑了,想接着反驳,却见严浩翔偷偷冲他比了个口型,还指了指自己的口袋——口型是“等会儿给你糖”,手指在口袋上点了点,像是在说“比你的枇杷糖还甜”。宋亚轩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刚才的气一下子消了大半。
严浩翔转身走回座位时,还不忘回头补了句:“宋亚轩,你等会儿发言小声点,别把嗓子喊破了!不然我当了班长,还得天天帮你带润喉糖,多麻烦啊!”
宋亚轩瞪了他一眼,却在心里偷偷想:要是严浩翔真当了班长,说不定真的会帮他带润喉糖呢。窗外的风又吹进来,带着香樟树的味道,这次宋亚轩觉得,风好像没那么吵了,反而有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