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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有鬼

暮雪照卿明

当初在雪地里被“发现”时,这件异常厚实的旧袄,就裹在她外面……

沈忆在搜府。沈忠发现了砚中铜印的“水波”纹……

那么,她身上这件来自不明地方、被特意穿上的厚重旧袄……是否也到了该被“检查”的时候?

苏玉平静地、仔细地抚摸着棉袄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内里的针脚处。

她不再恐惧外面守卫的脚步声,甚至不再为那碗苦药和沈逸的矛盾态度而动摇。她现在,只关心这件衣服。

指尖陷在棉袄里,粗暴地扒拉着内衬。这破棉袄臃肿得邪门,穿在身上硌得慌。

沈忠老东西说什么“冰棱水纹”的印记……那砚台里的玩意儿?冰棱?

等等……这厚得离谱的袄子,在雪地里裹着我……谁他妈会在冻僵的孤女外面套这么件压秤的玩意儿?

苏玉的心猛地往下沉,指甲刮着腋下里层的缝线,又硬又韧,不像棉花的手感。

真他妈有东西!

指甲狠狠抠进去,缝线崩开的声音细微得只有她能听见,汗毛瞬间倒竖起来。

两根指头死命往里探,猛地攥住——一块冰凉的、沉甸甸的硬疙瘩被拖了出来。

昏暗的烛光抖抖索索照着。

一块巴掌大的黑铁片子?不,黑得吸光,像死人血块子干透了。正面凸起的纹路刺着她的眼

哪是什么柔和水波!分明是条在寒冰里炸开了缝、支棱着无数冰棱尖刺的奔流!那些棱刺,断裂的、扭曲的,活生生剐进凝固的浪涛里!

冰棱!沈忠说的水波纹!砚台里藏的也是这个鬼样子!

彻骨的冷意“唰”地从脚底板冲到天灵盖!她牙关咯噔响了一声。

完了……不是意外捡了我……是他妈算好了把我塞进来!这牌子才是真家伙!我就是那层裹着毒钩的破布头!什么笨手笨脚、什么泼墨闯祸……全是狗屁!全是给人演的大戏!

那点假哭装出来的委屈,之前被关着的憋闷,全给这铁片子吸走了。只剩下后槽牙咬碎的恨意,嚼着舌尖自个儿咬出来的血腥子味,还有一身浇透了的恶寒。

是谁?谁拿我当了这把淬了毒的破刀?

就在这念头翻江倒海、手里的铁片子差点滑溜到地上的当口——

“砰!!!”

震耳欲聋一声爆响!

那扇薄薄的门板跟纸糊似的,被一股横冲直撞的巨力从外面直接干得稀碎!木头渣子裹着寒风雪粒子,劈头盖脸砸进来!

门口那两个杵着的护卫“嗷”一声,被带得跟滚地葫芦似的摔出去老远。

刺骨的穿堂风像裹了冰碴子的巴掌,“呼啦”一下扇得屋里最后一支蜡烛——噗!灭了。

漆黑!

浓重的血腥味混着雪沫子的寒气和木头碎屑的呛人灰土味儿,劈头盖脸灌满了小屋子。

苏玉浑身汗毛炸起,一口气憋在嗓子眼,活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眼睛还没适应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昏黑,只感觉一股煞气、一股从死人堆里刚爬出来的劲儿,跟堵冰墙似的,“咣当”一下砸在了那破烂门框上!

风雪在那窟窿外头鬼哭狼嚎,可全压不住堵在门口那东西。

沈逸!

除了他,谁他妈能把这门撞成粉渣子?

烛灭。

黑暗如同冰冷的墨汁,瞬间浸透西厢。破碎的门板木屑在空中短暂悬浮,被猛灌的寒风裹挟着,打着旋,簌簌落在苏玉僵冷的脚边。

浓重的、黏腻的血腥味,如同有形之物,冲撞着鼻腔。这股气息并非来自屋内,而是死死堵在门口那个黑影带来的!

像刚从地狱血池里捞出的影子,裹挟着雪沫和死亡的味道,狠狠撞碎了她所有的伪装!沈逸!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未散的、带着铁锈甜腥的煞气!

黑暗剥夺了视觉,却放大了每一丝触觉和嗅觉。

指尖紧攥着的令牌——那块沉重、冰棱水纹盘踞如诅咒的令牌——瞬间变得滚烫!烙铁般灼着她的手心!藏!必须藏起来!在他踏入这片黑暗、踏破她最后一丝侥幸之前!

苏玉的脑子在恐惧中炸裂,身体却爆发出孤兽般的狠戾。

她猛地向床榻方向一扑!不是扑向柔软的衾被,而是更远的、冰冷的墙壁角落!黑暗中,触感代替了视线。

她的指尖疯狂地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墙面划过,寻找着……找到了!那是一道微微松动、内里似乎藏了浅凹的砖缝!极其隐秘,绝非无心!这是被“苏玉”刻意发现并预留的退路!

她根本不去想沈逸会不会察觉那细碎急促的抓挠声。那令牌死沉,带着不祥的阴冷。

她凭着指尖的记忆,将这烫手凶物死死塞进那道狭窄的缝隙,再用指甲发狠地抠下墙角的尘泥,胡乱堵住!动作快如闪电,带着拼命的粗暴!

刚掩好!那股浓烈的、裹挟着死亡寒气的压迫感已如实质般笼罩头顶!

“嚓!”

火镰划过燧石的声音尖利地撕裂黑暗。一簇幽微、昏黄的火苗在门口骤然亮起,映亮了沈逸半边轮廓。

他的脸色在跳跃的火光下,苍白得骇人,下颚线条绷紧如刀锋。墨青色的官袍大氅肩头,几道深褐色的、湿润的污渍在火光下异常刺目。

血?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那柄滴血的窄刀并未归鞘,垂在他身侧,刀尖朝下,依旧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冰冷的视线扫过狼藉不堪的房门、跌坐在角落的两个护卫,最后,如同两片极薄的冰刃,精准地刺向角落里刚刚僵直起身、灰头土脸、正下意识用那只沾满墙泥的手去揉眼睛的苏玉。

“大……大人……”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厚的、压抑后的哭腔,更像被吓傻后的失语。

适才扑在墙角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胆小如鼠的女人在撞门巨响和黑暗突降时,惊恐无措、连滚爬爬缩向墙角的狼狈姿态。

“没死?”沈逸的声音响起。低哑,冰冷,像结了冰茬的铁块相互摩擦,听不出半点情绪。三个字,却像三块寒冰砸在地上。

“我……我……”苏玉像是被这森然的声音冻住,揉眼睛的手僵在半空,脸上蹭满了墨痕、泪迹和新糊上去的墙灰泥土,花猫似的,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火光下慌乱地转动,努力聚焦着惊惧的视线,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喉咙滚动,哽咽着挤出几个破碎的音,“鬼……有鬼……”

“鬼?”沈逸的目光在她脸上那异常狼狈的污痕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扫过她那只沾满泥土灰黑的手。

那只手,正神经质地揪着衣角,揉搓着指缝里的污迹。“府里的鬼,”

他往前逼近一步,那股混合着血腥、雪气和松墨的气息压迫感十足地笼罩下来,声音依旧平稳得没有波澜,却更添冷厉,“专挑信筒下手?”

他似乎根本不关心刚才屋内发生了什么,目标直指那封失窃的密信!

苏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脸上惊惧的表情丝毫未变,甚至因他的逼近而瑟缩得更厉害。

“什……什么筒……”她茫然地摇头,泪水再次涌出,冲开了脸上的污痕,留下更清晰的水迹,“门……门突然炸了……黑……太黑了……我怕……”声音带着真实的颤抖和后怕。

沈逸没再逼问。视线越过她颤抖的肩膀,落在墙角——那里,除了灰,似乎并无异样。但他那双能洞察微尘的眼,在她刚才扑过的位置停留了片刻。

就在这时,管家沈忠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破碎的门外,声音因奔跑而喘息:

“大人!府内……府内搜过了!没……没发现那贼人的踪迹!但……但通往后巷的小角门,虚掩着……门栓……被人用利器削断了!门外雪地上……有脚印!像是……拖着一条腿跑的!”

拖着一条腿跑?沈逸刀尖的血……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呵……”一声极轻、近乎叹息般的冷笑从沈逸唇间逸出。那声音里的寒意,让屋内残存的温度瞬间跌至冰点。

他缓缓转回视线,再次落到苏玉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深处,翻涌着复杂难辨的东西——有刀锋般的审视,有无法化开的疑虑,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因线索再次断裂而产生的沉郁暴戾。

刚才的“蠢笨孤女”形象或许可以解释她此刻的狼狈,但那枚令牌的存在如同幽灵,在他心底投下冰冷的阴影。眼前的女子,就像一张被揉皱弄脏的纸。

“收拾干净。” 沈逸的声音再次响起,毫无温度,是对沈忠说的,目光却依旧锁着苏玉。“送她回去。”他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落,“看好。再出半点差池……”

沈忠连忙躬身:“是!老仆明白!” 他几乎是半拖半扶地将惊魂未定、浑身瘫软的苏玉从冰冷的地上“捞”起来。

苏玉顺从地倚靠着沈忠枯瘦的手臂,身体依旧微微发颤,低着头,如同惊弓之鸟,再不敢看门口那尊杀神一眼。

沈逸没再看她。他猛地转身,墨色大氅在昏暗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那柄滴血的窄刀被他反手握在身后,刀光如嗜血的寒星,沉默地指向前院的方向。

他大步离去,融入寒风呼啸的雪夜。沉重的脚步踏过门板破碎的残骸,碾过门槛,每一步都带着未尽的杀伐气和如山般的压抑。

那具堵在门口如同黑色山峦般的身影,带着浓烈扑鼻的血腥煞气,终于从狭小的门洞处消失。

冰冷的空气灌入,吹得残余烛火疯狂摇曳。

苏玉靠在沈忠臂弯里,被半搀扶着走向被严密看守起来的床榻。

她低垂着头,长长的、沾满尘灰的睫毛剧烈颤抖着,遮掩着那双瞬间褪尽了所有惊慌恐惧、只余下冰冷锋锐寒芒的眸子。刚刚塞入令牌的那面冰冷墙壁,如同烙印般灼烫着她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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