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沉默在狭小的房间内凝固，空气稠得化不开。
王默能感觉到那道来自阴影深处的目光，冰冷而精准，如同无形的手术刀，一遍遍剖开她的神魂、灵根、以及眉心那微弱闪烁的心莲虚影，寻找任何一丝破绽。
心跳如擂鼓，她却不敢显露分毫。只能维持着那副虚弱苍白的模样，带着孩童对力量的天然渴望与畏惧。所有从《混沌归一诀》和华曦师父那里得来的宁心法门，都被用来镇压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在赌。赌他对“道种”潜力的贪婪，赌他对自己力量的绝对自信，赌他不会放过任何研究“心莲”的机会。
时间滴答流逝，母亲胸口那微弱的起伏几乎停滞。
就在压力即将压垮她的瞬间——
“哦？”
一声极轻、带着冰冷玩味的音节，如同冰棱断裂，划破死寂。
烬墟的虚影微微前倾，暗金瞳孔中的火焰缓慢跳动。
“不一样的……养分？”他重复着，语调平缓却带着解剖般的兴趣，“像种子一样……安静的……力量？”
“告诉吾，”意识之音直接撞入她脑海，不带情绪却令人心悸，“是心莲传递给你的……本能？还是你……自己的‘想法’？”
陷阱。他在试探，这要求究竟是道胎潜力的自发显现，还是这幼童拥有了超乎预期的自主意识。
冷汗瞬间湿透后背。致命的危险悬顶。
不能犹豫！
她猛地抬头，眼中迅速积蓄起委屈的泪水（三分真，七分演），声音带着哭腔：“默默……不知道……”
“就是……感觉这里……”小手无力地按向丹田，“空空的……很饿……心莲也……没力气了……”
“它好像……不喜欢……之前那种……烫烫的力量……想要……师父身体里……那种更……更厉害一点的……但是……要小小的……安静的……”
她语无伦次，将《混沌归一诀》的渴望包装成本能的“饥饿感”，将“毁灭道痕”形容为“更厉害的”力量，以满足他的强者心态。
阴影中，烬墟的虚影凝固了。
非人的意识飞速权衡。
谎言？此女神魂微弱，情绪纯粹，不似作伪。且道胎与心莲受损，“饥饿”合乎逻辑。
真相？道胎潜力竟能本能趋近更高层次本源？心莲能分辨力量属性？这简直是完美的“道种”！
风险？一缕微力也可能让她爆体而亡。
收益？若成功，则验证心莲转化之力，照亮道途。
天平摇晃。目光扫过床上将熄的炉鼎，又落回那看似纯然依赖的小脸。
……值得一赌。
“哼。”听不出情绪的冷哼。
“吾便予你……所求之物。”
话音未落，他抬起虚实之间的手指。一点极其微小、却凝练到极致的暗金光点，自指尖剥离。
那光点现世的刹那，空气骤然沉重！至高、冰冷、带着万物终焉气息弥漫，让灵魂战栗！是最本源的毁灭法则碎片，与他打入芸娘体内的狂暴劫火不同，更为“纯粹”、“安静”，如沉睡的火山之心。
手指轻弹。
暗金光滴悄无声息没入王默眉心——融入经脉丹田！
“呃啊——！”
即便早有准备，力量也被约束，仍如烧红烙铁刺入体内！冰冷剧痛席卷四肢百骸！她惨叫痉挛，小脸血色尽褪，青筋暴起，痛苦蜷缩。
毁灭道痕在脆弱经脉中横冲直撞，撕裂般的痛楚啃噬神经。
阴影里，烬墟冰冷注视，毫无援手之意。这正是预期反应，测试的一部分。若连这也无法承受，“道种”便无价值。
然而下一刻——
王默眉心黯淡的心莲虚影，仿佛嗅到血腥的鲨鱼，自主亮起！微弱吸力产生，艰难拉扯引导着那缕肆虐的毁灭之力！
同时，深藏眉心识海底层的朱砂痣，再次无声运转！《混沌归一诀》法则被同源力量激活，无形“归墟”意境悄然笼罩那缕道痕！
外界，烬墟清晰“看”到： 那缕他亲手注入的毁灭道痕，在心莲之力牵引下，虽依旧狂暴，但其最核心、最暴戾的毁灭特质，正被一丝丝抽离、吞噬（空灵珠吸收），而剩余相对温和能量，则被心莲艰难转化、吸收。
王默身体的痉挛渐渐平复，依旧痛苦不堪，小脸惨白，汗出如浆，但显然扛过了最初反噬。眉心那心莲虚影，在吸收这一丝“养分”后，核心那点新生光芒，似乎肉眼可见地凝实了微弱一丝！
成功了！
烬墟眼中火焰骤然亮起！冰冷狂喜掠过心头！
果然！心莲果然能转化他的力量！过程艰难，效率低下，却证明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光明道途！
他看着蜷缩在地、因痛苦微颤的女孩，目光变得深邃。
此女……价值或许超乎预期。
王默艰难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经脉中灼烫余痛。赌赢第一步，却没有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更深重的寒意——这力量如此恐怖，未来如履薄冰。
必须抓住这唯一希望。
女孩用尽最后力气，艰难抬头，湿发粘在苍白额头，望向阴影中那片燃烧的黑暗。声音微弱似蚊蚋，却带着近乎残酷的清醒决绝：
“谢谢……师父……”
阴影里，烬墟虚影凝滞一瞬。
没有回应。
只有那双暗金瞳孔中的火焰，无声冰冷燃烧，仿佛要彻底看穿这渺小躯壳下所有秘密。许久，虚影才缓缓融入更深黑暗，留下一室死寂，以及那缕盘踞王默丹田内的、冰冷毁灭火种。
王默力竭瘫软，小小身体因余痛轻颤。闭眼，将所有意识集中，不再看那令人窒息的压力来源，全部投向眉心滚烫的朱砂痣。
进去！必须进去！
灵液池的温暖、《混沌归一诀》的经文、竹楼的静谧……是唯一避难所，也是唯一战场。
这一次，意识抽离感前所未有的清晰。
烬墟暗金瞳孔在阴影最深处微闪，他“看”着地上女孩生命气息随心莲虚影再次闪烁而愈发微弱，如风中残烛。
心中冷笑“呵……果然太勉强。消化吾之力，终须付出代价。”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道种不堪重负、即将再次陷入沉寂修复的过程。他未在意，反而更确信了对“心莲”转化效率与极限的评估。
而他绝不会想到——
在那粒他从未正眼瞧过的“朱砂痣”内，王默意识已重重摔回温暖灵液池中。身体剧痛被瞬间隔断，取而代之的是能量包裹的抚慰。
她贪婪吸气，毫无犹豫，甚至来不及缓解神魂疲惫，便挣扎爬起。
目光死死盯住丹田气海中那缕缓慢燃烧、散发冰冷死寂气息的——暗金火种。
然后，忍着神魂刺痛，开始艰难地、一遍遍地运转起《混沌归一诀》法门。
时间，在这一刻，开始了争分夺秒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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