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升到中天时，祭坛的火焰突然窜起三丈高。
我望着跳动的火光发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月娘送我的那枚中原玉佩。三天前在市集，她被三个醉醺醺的无赖堵在香料摊后，我举着没开刃的弯刀冲过去，用从话本里学的江湖腔调喊"光天化日强抢民女，算什么好汉"，结果被无赖一脚踹在腰上。最后还是月娘反手拧断了为首者的手腕，笑着揉我头发："小公子倒是热心肠。"
那时她鬓边别着朵白茉莉，中原布料的襦裙被风吹得贴在身上，露出纤细的腰肢。她说自己是走商的，从江南来西域收香料，还说中原的春天有比血月更艳的桃花，有比圣火教圣火更暖的温泉。
"等你去中原，我带你看遍江南春色。"她塞给我玉佩时，指尖带着淡淡的脂粉香，"这是信物，拿着它到苏州'月来客栈'找我。"
祭坛的吟唱声突然乱了。
一道黑影从圣火后窜出，银簪淬着幽蓝的毒，直刺祭坛中央的依莎。少女正低头整理祭器，等反应过来时，簪尖已离她咽喉不足三寸。
"找死！"伽飒的怒吼惊飞了檐角的夜枭。她手中的圣火杖猛地顿地，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火纹，刺客的银簪突然转向，带着原封不动的力道朝我飞来——那是圣火教秘术"火焰反噬"，能将敌人的攻击加倍反弹回去。
我僵在原地，血月的红光映着银簪上的毒，连瞳孔都染上了诡异的紫。身后传来教徒们的惊呼，依莎的尖叫刺破夜空，伽飒的脸色在火光中惨白如纸。
就在银簪要刺穿我咽喉的刹那，一道白影扑了过来。
月娘的襦裙在夜风中像展开的蝶翼，她反手将我按在地上，自己却硬生生受了那记毒簪。银簪从她肩胛穿透，带出的血珠滴在我脸上，温热得烫人。
"漂亮姐姐！"我失声尖叫，忘了自己还顶着"宋缘"的身份。
祭坛瞬间死寂。所有人都瞪着突然出现的中原女子，看着她替"教主的妹妹"挡下致命一击。伽飒握着圣火杖的手在发抖，火焰杖顶端的宝石折射出她眼底的震惊。
月娘趴在我身上，白茉莉从鬓边滑落。她艰难地抬起头，指尖抚过我束着马尾的发绳，轻轻一扯，乌黑的长发便散开在血月之下。
"阿缘..."她的声音气若游丝，血沫从唇角溢出，"原来...是女儿身..."
我抓住她冰冷的手，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对不起...要失约了..."她笑起来，眼角的泪混着血滑落，"中原的桃花...只能你自己看了..."
"别说了！我带你去找医者！"我想抱起她，却被她按住肩膀。
"听我说..."她凑近我耳边，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我怕...我死了...你会不喜欢别的姑娘..."她抬手擦去我眼角的泪，指尖冰凉，"现在...放心了...找个好公子...嫁了吧..."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里时，她的手重重垂落。白茉莉飘落在她染血的衣襟上，像雪落在了红梅上。
我抱着她一动不动，血月的光落在我们身上，红得像要把人融化。身后传来伽萨的脚步声，她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我猛地打断。
"别碰她。"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低头用衣袖擦去月娘唇角的血，"你看，这就是你要的反噬。"
依莎跑过来想拉我，却被我眼神里的寒意逼退。我小心翼翼地拔下月娘身上的毒簪，将自己的纱衣撕成条，死死按住她的伤口——尽管我知道，已经没用了。
"她是中原的商人。"我轻声说，像是在对月娘解释，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她说要带我去看江南的春天。"
伽飒站在火光里，红色法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望着月娘肩胛的伤口，突然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溢出的血滴在圣火杖上，与宝石的红融为一体。
"是...是玄冥教的人..."她声音发颤，"他们要杀的是依莎，因为她知道..."
我没再听下去。
血月渐渐西沉时，我亲手挖了个坑，把月娘埋在祭坛后墙的杏花树下。她带来的中原香料撒在坟头，风一吹，满院都是江南的味道。我把那枚玉佩放在她坟前，还有那本写着"宋缘"的笔记本。
"我不去中原了。"我对着新坟低语，"等明年杏花开了，我再告诉你它们像不像桃花。"
转身时，看见伽飒站在不远处。她卸去了祭祀礼服，只穿着素色里衣，发间的金饰都摘了，倒显出几分寻常女子的脆弱。
"那些伤..."她望着我，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是前教主打的。他说你身上有中原血脉，是教中耻辱。我...我把他杀了，才坐稳这个位置。"
我没说话。
"我以为对你严一点，你就能活下去。"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圣火教容不下心软的人，尤其是...有中原亲人的人。"
风卷起地上的纸钱，打着旋儿飘过月娘的坟头。我突然想起月娘最后那句"找个好公子嫁了吧"，忍不住笑出声，眼泪却汹涌而出。
"伽飒"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叫她，"从今天起，我叫九念。"
念月娘未赴的约，念这荒唐的命，念这血月之下，终究没能护住我的漂亮姐姐。
各位，这个是第二章的故事，因为觉得虐所以分享一下，如果火就更，不火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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