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古代小说 > 废后怒不奉陪
本书标签: 古代 

第5章决裂信誓断前尘

废后怒不奉陪

凤仪宫偏殿的窗棂透进些微晨光,淡青色的天刚蒙蒙亮。沈知微坐在紫檀木案前,桌上铺着明黄色的宣纸,墨条磨得发亮,砚台里的墨汁浓得像化不开的夜色。殿内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沉稳却带着决绝。

云袖把最后一支紫毫笔放在笔山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笔杆,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娘娘,这信......真的要写吗?"

沈知微没看她,目光落在窗台上的铜雀香炉。那是去年生辰萧景琰送的,说是江南新贡的珍品。此刻炉面蒙着一层薄灰,就像她和他之间那些蒙尘的过往。"拿来。"她伸出手,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云袖咬着唇,把调好的墨汁推到她面前。墨锭在砚台里磨出沙沙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沈知微执笔的手悬在半空,笔尖离纸面不过寸许,却迟迟没有落下。

案头角落有片小小的木片,是昨夜整理旧物时翻出来的。她拈起来对着光看,边缘处还留着模糊的刻痕——那是个"琰"字。十三岁那年桃花节,少年萧景琰穿着月白锦袍,在沈家后花园的桃树下把亲手雕的风铃送给她。

"微微你看,"少年眼里映着漫天桃花,比阳光还要灿烂,"这是我照着书上画的,风吹起来会响。"他执起她的手,把风铃绳系在她腕上,指尖相触时两个人都红了脸。"等风铃的木片磨平了,我就......"

后面的话沈知微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串风铃在她窗前挂了三年,直到她嫁入东宫的前一天,被母亲偷偷收了起来。如今风铃早已不知所踪,只剩这枚断裂的木片,像她破碎的念想。

指尖突然传来刺痛。沈知微低头,原来木片上的毛刺扎进了皮肉,渗出一小滴血珠,在素白的宣纸上晕开个小红点。她随手将木片丢进旁边的烛台,看着火苗舔舐着那小小的"琰"字,直到它蜷曲发黑,化为灰烬。

"娘娘!"云袖惊呼着想去抢救,却被沈知微冷冷的眼神制止。

"烧了干净。"沈知微重新握紧笔,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笔尖落在纸上,墨色在宣纸上迅速晕开,力道之大几乎要将纸穿透。

"父亲大人膝下敬禀者:"

她写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手腕微微发颤,但字迹却异常工整,笔锋凌厉如刀。

"自入宫闱,倏忽半载。蒙圣恩眷顾,得配东宫,本当恪守妇道,恭顺夫君。然缘深终究缘浅,强求亦是枉然......"

写到"夫君"二字时,笔尖猛地一顿,墨点溅在纸上,像一滴凝固的泪。沈知微盯着那个墨点,恍惚间又看见新婚那晚,红烛摇曳的新房里,萧景琰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沈知微,你我都清楚这婚事是为何。念在沈家助我登基之功,三年后,朕许你离开。"

那时她还傻傻地以为,三年时间或许能焐热他的心。直到苏柔出现,她才明白有些人心里的位置,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你。

"......今闻殿下属意苏姓侍女,情意拳拳。臣女不才,不愿做那碍眼之人。凤位非吾所愿,东宫亦非吾所恋。特此呈请,自今日起,解除婚约,与萧景琰恩断义绝......"

"娘娘!"云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您不能写啊!这封信送出去,您和殿下就真的完了!沈家怎么办?老爷他......"

沈知微握着笔的手停在半空,指尖泛白。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云袖,这个从她十岁起就跟着她的丫鬟,此刻哭得双肩颤抖。"完了?"她低声重复,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云袖,你告诉我,我和他什么时候好过?"

云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啊,从大婚那日起,这位太子妃就过着守活寡的日子。萧景琰除了必要的场合,几乎从不踏足凤仪宫。

"你还记得吗?"沈知微放下笔,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那棵孤零零的梧桐树,"去年冬天我染了风寒,高烧不退,你去请殿下,他却陪着苏柔在御花园赏雪。那时你跪在雪地里三个时辰,膝盖都冻紫了,他还是没来。"

云袖的哭声戛然而止,那段记忆像尖刀一样剜着她的心。

"还有上个月,我生辰那日,他倒是来了。"沈知微轻笑出声,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抱着我连声道歉,说以后定会好好待我。结果呢?不过是因为他需要沈家的势力,对付三皇子罢了。"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那封尚未写完的信上,眼神坚定如铁:"云袖,这三年之约,是他先毁的。他既然选择相信苏柔,将我禁足,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苏柔娇柔的声音:"姐姐,听闻禁足已解,妹妹特意炖了冰糖雪梨来看你。"

沈知微眼神一冷,对云袖使了个眼色。云袖连忙擦干眼泪,将信纸迅速折好,藏进袖中。沈知微走到门后,并未开门,只淡淡道:"不必了,本宫身子不适,就不招待苏姑娘了。"

"姐姐还在生殿下的气吗?"苏柔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其实殿下心里是有姐姐的,只是......只是妹妹那天不小心打碎了先帝赐给殿下的玉佩,殿下才一时动怒......"

"够了。"沈知微打断她,声音冰冷刺骨,"苏姑娘,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你所追求的,本宫不屑。本宫想要的,你也给不了。从今往后,各安天命,不必再来了。"

门外安静了片刻,随即传来苏柔低低的啜泣声:"姐姐误会了,妹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沈知微懒得再跟她虚与委蛇,转身回到案前,继续写信。门外的哭声渐渐远去,想来苏柔也觉得无趣,终于离开了。

"娘娘,"云袖见苏柔走远,才敢开口,"这信......真的要送出去吗?"

沈知微没有回答,只是专心致志地写着。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割裂她和萧景琰之间最后一点联系。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放下笔,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把这个送到沈府,亲手交给父亲。"她从妆匣里取出一枚刻着沈家家徽的玉佩,连同信纸一起放进紫檀木匣,"告诉父亲,女儿不孝,不能再为沈家争光了。但女儿心意已决,望父亲成全。"

云袖接过木匣,入手沉甸甸的。她看着沈知微决绝的眼神,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娘娘放心,奴婢一定送到。"

云袖离开后,殿内又恢复了寂静。沈知微走到床前,从床板下拖出一个旧木箱。箱子里装满了东西——少年时萧景琰送她的玉佩、他手抄的诗集、他们一起放过的风筝骨架......每一件都承载着一段回忆。

她蹲在箱子前,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扔进旁边的火盆。玉佩被火焰烧得发红,诗集里的字迹渐渐模糊,风筝骨架则发出噼啪的声响。沈知微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焚烧另一个自己。

廊柱后的阴影里,萧景琰站在那里,脸色铁青。他本来是来看看沈知微的,却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当他看到那本熟悉的诗集被扔进火里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是他亲手抄的《诗经》,每一页都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年他十六岁,在沈家书房外等了三个时辰,只为亲手交给她。

沈知微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射向廊柱的方向。萧景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进更深的阴影里。他看到她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温度,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都结束了。"她低声说道,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尖刀刺进萧景琰的心口。

他想冲出去,想质问她为什么这么狠心,想告诉她他后悔了。可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动弹不得。他看到她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殿门。晨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而决绝的背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陛下口谕,太子妃禁足期满,即日起恢复自由身。"

沈知微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往前走。她在门槛前停下,回望这座囚禁了她半年的宫殿,眼神复杂。片刻后,她抬手取下头上的凤钗——那是她作为太子妃的象征,轻轻放在门旁的石台上。

阳光越过宫墙,照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铠甲。沈知微深吸一口气,抬起脚,一步跨出门槛,朝着宫外走去。她的背影坚定而决绝,没有丝毫留恋。

萧景琰站在阴影里,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宫墙的拐角处。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手中的玉佩被攥得粉碎,尖锐的碎片深深扎进肉里,鲜血淋漓。可他感觉不到疼,心里的痛早已盖过了一切。

"沈知微......"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你怎么能......真的不要我了......"

\[未完待续\]宫墙外的石板路还带着夜露的湿冷,沈知微赤着足踩在上面,冰凉顺着足底一路窜到心口。她低头看着自己裙摆下沾着草屑的双脚,忽然想起十三岁那年从沈家后花园翻墙出来时,也是这样光着脚踩着青石板路跑,那时萧景琰就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她的绣鞋,一边追一边骂她疯丫头。

"站住!扎到脚怎么办!"少年清亮的声音穿过宫墙的回声,在耳边愈发清晰。

沈知微猛地停住脚步,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扶着斑驳的宫墙弯下腰,指尖深深掐进砖缝里。墙皮簌簌落下,混着晨间的露水沾在她手背上,像谁的眼泪。

"咳咳。"

苍老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沈知微直起身,看见常伴父皇左右的李公公站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件明黄色的披风。老太监浑浊的眼睛在她身上停顿片刻,落在她赤裸的双脚上时没什么表情。

"娘娘,陛下在御书房等您。"李公公上前两步,将披风递过来,"秋露重,仔细着凉。"

沈知微没有接。她看着那抹刺目的明黄,想起昨夜萧景琰转身离去时,龙袍下摆扫过金砖地的声音。"替我谢过陛下,"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是如今我已非东宫妃嫔,这身衣服,这声称呼,都该改了。"

李公公捧着披风的手抖了一下。他伺候皇帝三十余年,见惯了宫廷女子的起起落落,却从未见过有人敢这样说话。尤其眼前这位沈家嫡女,上个月还在金銮殿上被陛下誉为"贤良淑德"的太子妃。

"娘娘慎言。"老太监的声音压得更低,"陛下知道您心里不痛快,但君臣有别,尊卑有序......"

"尊卑?"沈知微忽然笑了,笑声落在空旷的宫道上,惊飞了檐角的鸽子,"李公公可知,昨日是谁在永巷里,让苏柔踩着我的手摘那墙头上的凌霄花?"

李公公的脸色瞬间白了。他当然知道,宫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是太子殿下有令,此事谁也不准外传。

沈知微蹲下身,伸出右手。晨光下,她掌心几道青紫的指印清晰可见,无名指关节处还有块结痂的伤口——那是苏柔的金镯子划的。"您看,"她声音平静得可怕,"这就是您说的尊卑有序。"

老太监怔怔地看着那只手,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清晨,废后被押往冷宫时,也是这样伸着手,掌心血肉模糊。那时他还是个小太监,躲在柱子后面,吓得大气不敢出。

"陛下......陛下他......"李公公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替我回禀陛下,"沈知微站起身,转身望向宫外的方向,"沈家女儿沈知微,今日起与皇家再无瓜葛。当年沈家助太子登基的恩情,就当我沈知微欠他萧景琰的,如今,一笔勾销。"

她抬脚就要走,却被两个侍卫拦住去路。李公公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娘娘,您不能出宫。没有陛下的旨意......"

"让开。"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知微回过头,看见萧景琰站在宫道尽头,龙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眼下泛着青黑,显然一夜未眠,手中还握着那封她写给父亲的信——封口被拆开了,信纸边角被指节捏得发皱。

侍卫们立刻跪倒在地。李公公也跟着跪下,头埋得更低。

萧景琰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沈知微的心上。她看着他手中的信,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殿下深夜私拆臣女家信,就不怕传出去惹人笑话吗?"

萧景琰没有回答。他走到她面前,将信递过来,指尖微微颤抖:"朕准你走,但不是现在。"

沈知微没有接那封信。她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养的那只白猫死了,萧景琰也是这样红着眼眶,蹲在她家门口守了三天三夜。那时她以为,这个男人会这样守她一辈子。

"萧景琰,"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平静却带着彻骨的寒意,"你以为放我走,是对我最大的恩赐吗?"

萧景琰猛地攥紧信纸,指节泛白:"朕知道你恨朕。但沈家现在不能没有你这个太子妃。三皇子虎视眈眈,苏相在朝中势力......"

"这些都与我无关了。"沈知微打断他,"你想要的权位,你想要的荣华,你自己去争吧。我沈知微不奉陪了。"

她侧过身想绕过他,却被萧景琰一把抓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烫得她像被火烧一样缩回手。"微微,"他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再给朕一点时间。等朕彻底站稳脚跟,一定......"

"不必了。"沈知微看着被他抓过的手腕,那里红了一片,像极了昨夜苏柔踩出的印子,"你的时间宝贵,还是留给苏姑娘吧。"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苏柔带着哭腔的呼喊:"殿下!您怎么不等我......"

沈知微眼神一冷,不再看萧景琰,径直朝着宫门走去。这一次,没有侍卫敢拦她。

萧景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手中的信纸飘然落地。晨光洒在信纸上,那行"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刺得他眼睛生疼。

"殿下......"苏柔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看到地上的信纸,脸色微变,"姐姐她......"

萧景琰没有理她。他望着沈知微消失在宫门口的身影,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疼得无法呼吸。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桃花树下,那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姑娘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萧景琰,等我长大了,要做你的新娘子。"

那时的风是暖的,桃花是香的,她的眼睛像盛着星星。

而现在,风是冷的,花是谢的,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他了。

萧景琰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掌心。苏柔看着他颤抖的肩膀,悄悄伸出手想去碰他的衣角,却被他猛地挥开。

"滚。"

冰冷的一个字,让苏柔的手僵在半空。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费尽心机才得到的男人,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宫门外,沈知微回头望了一眼那朱红的宫门,以及门内那座囚禁了她半年的牢笼。阳光洒在她身上,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挡阳光,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从此以后,山高水长,她终于可以做回沈知微了。

只是她不知道,宫门内那个男人,正用怎样的眼神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也不知道,这场看似解脱的离开,其实早已将她卷入了更深的漩涡。

远处,一辆青布马车停在街角,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开。那双深邃的眼睛望着渐渐走近的沈知微,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主子,人来了。"车夫低声道。

车内的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穿着素白宫装的女子,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前路。

上一章 第 4 章禁足风波 废后怒不奉陪最新章节 下一章 第6章神秘马车藏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