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都将吴文送进急诊室大门,看着对方身影消失,紧绷的情绪才稍松,突然间一股疼痛感直逼自己的胸口!
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冒出冷汗,身体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手指扣住墙角。
不能倒…不能倒在这…他咬牙喘息,强迫自己挪动早已无力的双腿。
刚跌跌撞撞蹭到楼梯口,一阵采访的音频进入他的耳朵。
楼下大厅巨大的屏幕正播放着画面,里面是苏克温将军那张标志性冷硬如铁的脸。一个记者尖锐的声音几乎最为统治力:
“……苏将军!昨夜多地爆发的‘怪人袭击’,是否证实了之前的‘怪物’传言并非谣言?!”
苏克温眼神锐利,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具体细节涉及国家机密,无可奉告!但市民安全可以放心,特殊部队已全面介入清剿。”
“清剿?数量有多少?我们这座城市里到底藏着多少那种‘东西’?!”记者的话筒几乎要怼到将军脸上,语气充满恐慌。
“管好你的嘴!”苏克温厉声打断,警卫迅速上前隔开记者,“最后忠告:想活命,就待在家里!锁好门!”画面晃动,将军在士兵簇拥下决绝转身,厚重的防爆大门轰然闭合,将一片绝望的追问隔绝在外。
“妈——!”
屏幕上的“锁好门”、“待在家里”的这些话语直直的的扎入陈清都的心中
家!
什么疼痛,什么墙壁,什么将军的警告,统统被抛在脑后!陈清都从墙角弹起,不顾胸肺间剧烈的灼痛,朝着医院大门的方向发足狂奔!每一步踏都稳稳踏入地面,医生掉落的药瓶,撞落的不仅是药瓶,更是他濒临崩溃的理智。
“一定要等我!妈——!”他此刻点心中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回家。
清晨的福都小区,警戒线外早已人山人海。
刺鼻的烧焦味弥漫在空气里,残垣断壁触目惊心。
“天杀的!雅琴家…昨天还好好的啊!”张大爷指着废墟,声音发颤。
“我住隔壁!半夜那声巨响,吓死人了!整个墙都炸穿了!”一个中年妇女心有余悸地接口,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雅琴和她儿子……”
“造孽啊!孤儿寡母的,孩子刚上高中,男人走得早…多好的人啊!”老奶奶抹着眼泪,声音哽咽。
人群中,一个男人压低嗓音,带着几分恐惧:“听说是…是那些‘吃人的东西’摸进来了!雅琴性子烈,抱着煤气罐同归于尽……”
“孩子!陈清都!你…你回来了!”保安大爷焦急的喊声猛地穿透嘈杂。
人群瞬间回头。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扒开拥挤的人群,衬衫被汗水浸透。
他大口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家那面目全非的二楼阳台,那里只剩下一个焦黑的窟窿,连他卧室的墙壁都坍塌了大半!
顿时他感觉自己的心碎了一半。
“妈——!!!”
他大喊着,不顾一切地撞开人群,连滚带爬冲进楼道。
二楼的大门只剩一半还在苦苦坚持,门内景象比远处看到的更加惨烈。
爆炸的威力不仅摧毁了自家,连天花板都被掀开一个大洞,断裂的钢筋、粉碎的砖石、烧焦的家具碎片……如同战场一般!
“妈!你在哪?!妈——!”陈清都疯了似的在废墟中翻找、呼喊,双手被锋利的碎石割得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
每一寸倒塌的墙壁下,都可能埋藏着他内心最不想要的结果。
突然,一抹刺眼的红色映入眼帘!
那是…是母亲几乎从不离身的旧围裙!此刻却只剩下一小片焦黑的残骸,被压在厚重的混凝土块下。
“不…不……不会的……”陈清都扑过去,双手不断疯狂地刨挖着碎石瓦砾,指甲流血,血混着尘土。
当那片染血的、熟悉的布料终于被他颤抖的手攥在掌心时……
整个世界,轰然崩塌!
“啊——!!!”
凄厉绝望的声音响彻废墟。
陈清都死死攥着那片残破的围裙,跪倒在尘埃与绝望之中,温热的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砸落。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样!
他明明重生了!明明拼了命地想要阻止一切的发生!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能阻止这场惨剧!
为什么命运…还是把他最珍视的人,从他眼前生生夺走?!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不甘!悔恨!滔天的怒火!纷纷挤进了了他的大脑!
那些‘吃人的东西’……还有这该死的命运……他陈清都,对天发誓——血债,必要血偿!
门外,一个纤细的身影无声伫立。
单怡然的目光穿过满地尘埃,落在废墟中央那个濒临崩溃的少年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沉重的内心,轻轻推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吱呀——”
她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小腿蹭过散落在地的尖锐碎砖和凝固的水泥块。
她没有走向他,只是停在不远处,看着那个抱着残破围裙浑身颤抖的背影,声音干涩而轻微地挤出两个字:
“抱歉……”
陈清都突然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了声音来源!
“唰!”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速度极快!单怡然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一股力量狠狠拉住了她的衣襟!
“砰——!”
她的后背重重撞在尚未完全倒塌的墙面上,粗糙的水泥弄得她的后背生疼。
陈清都的脸近在咫尺,鼻孔中喷出气愤的气息。
他的手死死将她按在墙上,另一只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几乎要戳到她的鼻尖!
“为什么?”他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带着泪水,“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为什么!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死!啊!为什么!”
单怡然被迫仰着头,眼眶瞬间通红,盈满的泪水倔强地停留在边缘,没有落下。
她能清晰看到他眼中的痛苦和疯狂的质问。
她张了张嘴,但又无法说出,最终只能再次挤出那两个字,带着无法言说的沉重和愧疚:
“抱……歉……”
“又是抱歉?”陈清都的愤怒达到了极致!他扬起紧握的右拳,拳风呼啸,狠狠砸下!
单怡然瞳孔骤缩,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等待着!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碎石簌簌落下的声音。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单怡然睁开眼。
陈清都的拳头,就砸在她耳侧不到一寸的墙壁上!力量之大,让那本就布满裂纹的墙体陷下去一个浅坑!
鲜血,顺着他砸在墙上的手背汩汩流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粗重的喘息声在两人之间回荡。
片刻后。
他缓缓地一点点地松开了钳制着单怡然衣襟的左手。
单怡然身体晃了一下,靠着墙壁才勉强站稳。
陈清都看也没看她一眼。
他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踉跄地走向客厅角落里那张相对完好的旧沙发。
他重重地坐了下去,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有一只黑猫走入屋内,跳入了他的胸怀中躺下。
陈清都低下头,单手用力地撑住了自己的额头,遮住了大半张脸。
指缝间,有压抑不住的呜咽,可没过几秒,那呜咽又变成了几声低笑,笑声里充满了绝望、嘲讽和疯狂。
哭与笑,绝望与空洞,不断融入他的身子。
就在这一刻。
那个曾经或许还带着一丝少年意气的陈清都……彻底死了。
一个被仇恨、痛苦塑造的灵魂,从那破碎的躯壳里……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