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子砸在废弃工厂的铁皮屋顶上，噼里啪啦吵得人心烦。
林野缩在二楼控制室的角落里，背靠着冰凉的金属柜子。左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是被那种蓝色的能量子弹擦过留下的，现在疼得像有无数根针在扎。最要命的不是伤口本身，是那玩意儿带来的灼烧感，好像顺着血液钻进了骨头缝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暗红色的纹路从伤口边缘蔓延出来，像一条条小蛇在皮肤下游动。这是"化魔"异能要失控的征兆。三年前，他亲眼见过父亲身上出现类似的纹路，然后就再也没醒过来。
"操。"林野低声骂了一句，用没受伤的右手死死按住伤口。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可那魔纹还是在缓慢地扩散，已经快到肩膀了。
楼下传来了脚步声，不止一个人。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应该是那些穿着黑色制服的管理局探员。他们的靴子踩在积水的地面上，咕叽咕叽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听得清清楚楚。
林野屏住呼吸，悄悄挪到破碎的窗户边往下看。雨幕中，六个黑色的身影正呈扇形向工厂主楼靠近。为首的那个右脸上有一道疤痕，眼神冷得像冰，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装置，前面还闪着红光。
"目标确认在二层控制室，能量波动极不稳定，E级魔化异能者，允许使用致命force。"
通讯器里传来的声音很沉闷，但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林野心里一沉，他们这次是来真的了。
"队长，目标只是个十八岁少年，我们是否应该先尝试捕捉而非消灭？"
一个女声响起，带着点犹豫。林野愣了一下，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他顺着声音望去，在小队后面看到了那个身影——扎着干练的马尾，身材匀称，即使穿着笨重的作战服也掩盖不住。
苏晴。上上次把他抓进管理局，又在审讯室里偷偷塞给他水的那个女探员。
"管理局评估报告明确指出'化魔'异能不可控，这是命令，执行！"疤痕脸不耐烦地吼道，打断了苏晴的话。
林野的心沉到了谷底。抓？还是杀？对他来说好像没太大区别。管理局的"特殊管制中心"，跟监狱也没什么两样。他父母就是从那里出来后没多久，就出了"意外"。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escape 路线。这个工厂他小时候常来玩，闭着眼睛都能走。三楼有个通往天台的消防梯，从那里可以跳到旁边的仓库顶上，然后钻进后面的小巷子......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楼下的大门被爆破装置炸开了。紧接着是刺眼的白光——闪光弹。林野反应迅速地转过身，用没受伤的胳膊护住眼睛，但还是被强光晃得一阵眩晕。
"二层控制室，突击！"
脚步声急促地涌上楼梯。林野知道没时间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左臂的剧痛和那不断蔓延的魔纹，矮着身子冲到控制室另一边的通风管道口。这里他以前偷偷拆开过，刚好能钻进去一个人。
他伸手去扯通风口的栅栏，手指触碰到金属的瞬间，一股灼热感顺着手臂窜上来。林野吓了一跳，低头一看，那些暗红色的魔纹竟然活跃起来，接触到金属的手指尖隐隐有些发黑。
"妈的，偏偏这个时候......"
身后传来了破门声。林野没时间多想，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拉，硬生生把栅栏扯了下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响亮。
"在那儿！开火！"
蓝色的能量束擦着林野的耳边飞过，打在墙上爆出一团火花。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燎得他脸颊发烫。他来不及回头，一头钻进了通风管道。
管道里又黑又窄，满是灰尘和铁锈。林野只能匍匐前进，左臂的伤口蹭到粗糙的金属边缘，疼得他几乎要叫出声来。汗水混着血水流下来，滴在管道底部，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魔纹在迅速蔓延，已经爬上了他的脖颈。林野能感觉到身体在发生变化，力气变得越来越大，感官也变得异常敏锐。管道外小队成员的对话、他们的脚步声，甚至他们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但伴随着这些变化的，是一股越来越强烈的杀戮冲动。脑子里好像有另一个声音在咆哮，让他撕碎一切，毁掉一切。
"滚开......"林野低声嘶吼，用头狠狠地撞了一下管道壁。剧烈的疼痛让他暂时清醒了一些。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尽快甩开他们，找个地方控制住异能。否则，他真的会变成评估报告里说的那种怪物。
管道尽头是三楼的储藏室。林野一脚踹开栅门，落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储藏室里堆满了废弃的零件和工具，蛛网遍布，散发着霉味。
他侧耳倾听，外面传来了队员的说话声。他们正在检查通风管道的分布图。
"他应该往三楼去了，封锁所有出口！"是疤痕脸队长的声音。
林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迅速扫视四周，目光落在墙角的一根生锈的钢管上。那玩意儿至少有一米多长，碗口粗细，正常人根本不可能搬动。
但现在的林野，已经不能算是正常人了。
暗红色的魔纹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脸颊，眼白开始充血，渐渐变成吓人的深红色。他能感觉到力量在体内沸腾，像要爆炸一样。
"砰！"
储藏室的门被踹开了。两个探员端着枪冲了进来，看到站在房间中央的林野，他们明显愣了一下，似乎被他现在的样子吓到了。
"目标确认，开火！"
蓝色的能量束再次射来。林野不闪不避，猛地弯腰抄起那根沉重的钢管。出乎他意料的是，钢管入手并不重，好像只是根塑料棍。
他双手握住钢管，本能地挥舞起来。能量束打在钢管上，爆出刺眼的火花，但钢管完好无损，反而被能量激发，表面浮现出一层诡异的暗红色纹路，和林野身上的魔纹如出一辙。
"什...什么？"一个探员惊叫道，满脸难以置信。
林野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动作快得惊人。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两个探员面前，手中的钢管带着破风之声横扫而出。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在房间里响起。两个探员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打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滑落在地，生死不知。
林野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紧握钢管的双手微微颤抖。他看着自己的杰作，脑子里一片混乱。杀了人？他杀人了？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电流突然从背后击中了他。剧烈的疼痛感瞬间席卷全身，林野忍不住惨叫一声，身体像虾米一样弓了起来，手中的钢管也脱手而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僵硬地转过身，看到疤痕脸队长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个像是鞭子一样的武器，闪烁着滋滋作响的电火花。
"缚雷索，专用来对付你们这种失控的异能者。"疤痕脸冷笑一声，猛地一拉手中的控制器。
缚雷索瞬间收紧，更强的电流涌遍林野全身。他感觉自己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意识开始模糊，体内的魔性却在痛苦的刺激下变得更加狂暴。
"呃啊啊啊——！"
林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身上的魔纹突然变得明亮起来，皮肤下隐隐有鳞片浮现。他的身体在痛苦中扭曲、膨胀，衣服被撑得裂开。
"什么？！"疤痕脸脸色大变，"怎么可能？E级异能者怎么可能挣脱缚雷索？！"
"砰！"
缚雷索应声而断。林野的身形暴涨到将近两米，肌肉虬结，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双眼完全变成了血红色，充满了暴戾和毁灭的气息。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变得粗壮的双手，又抬头看向门口的疤痕脸，嘴角勾起一个狰狞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阵怯生生的哭声从储藏室角落里传来。林野猛地转过头，看到两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一堆废弃零件后面，是一对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兄妹。小男孩紧紧抱着妹妹，吓得瑟瑟发抖，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林野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这场景有些熟悉。很多年前，当他父母的异能失控，管理局的人找上门来时，他也是这样抱着年幼的妹妹，躲在衣柜里瑟瑟发抖。后来......后来妹妹就因为他的"化魔"异能失控而死了。
脑子里好像有一根弦被拨动了。血红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清明，狂暴的气息略微收敛了一些。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疤痕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悄无声息地举起了手中的特殊捕捉装置，对准了林野的后脑。那玩意儿能释放出足以让A级异能者瞬间失去意识的强电流。
"住手！"
一声厉喝响起。苏晴突然从旁边的房间冲了出来，手中的能量步枪对准了疤痕脸队长。
所有人都愣住了。疤痕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晴，好像在看一个疯子。
"苏晴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疤痕脸怒吼道。
"他还有理智！"苏晴紧握着步枪，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你刚才也看到了，他在克制自己！"
"狗屁！"疤痕脸骂道，"管理局的评估报告上写得清清楚楚，'化魔'异能是不可控的！你想违抗命令吗？"
"评估报告是错的！"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异常坚定，"我看过原始数据！三个月前第三区的异能评估会议，我无意中看到了'化魔'异能的原始报告，明明写着有控制可能！是有人刻意修改了结论！"
林野歪着头，血红色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对峙的两人。他的理智还在挣扎，像风中残烛一样摇摇欲坠。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魔性在咆哮，但那个小女孩的哭声和苏晴坚定的声音，又像是两根锚，暂时把他躁动的灵魂固定住了。
疤痕脸气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温顺听话的女探员竟然敢当众违抗命令。
"所有人听着，把这个叛徒给我拿下！"疤痕脸怒吼道。
其他队员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听谁的。一边是队长，一边是同僚，而且苏晴说的话也让他们有些动摇。
就在这混乱之际，整个工厂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头顶传来噼里啪啦的碎落声，水泥块和金属碎片纷纷落下。
"不好！结构撑不住了！"一个队员惊呼道。
之前的战斗已经严重破坏了本就年久失修的工厂结构，刚才的震动更是雪上加霜。
林野本能地看向那对蜷缩在角落的兄妹。头顶的一根横梁正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上面布满了裂痕，明显撑不了多久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林野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护住了那对兄妹。
"轰隆！"
横梁应声断裂，重重砸在林野背上。他闷哼一声，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但他还是死死地撑着，用身体为兄妹俩撑起一片安全的空间。
烟尘弥漫，视线受阻。
"快走！"林野听到苏晴的声音在烟尘中响起，带着一丝急促。
他低下头，看到那对兄妹正惊恐地看着他。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跟着那个姐姐走。"
小男孩愣了一下，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苏晴冲了过来，拉起小男孩的手，"快，从这边走！"她回头看了一眼林野，眼神复杂。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林野对上她的目光，血红色的瞳孔中已经恢复了些许清明。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疤痕脸的怒吼声再次响起："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林野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他看了一眼苏晴带着兄妹俩消失的方向，然后转过身，朝着储藏室另一边的通风管道冲去。
身后传来能量武器射击的声音，蓝色的能量束在他脚边炸开，溅起一片碎石。林野头也不回，纵身一跃，钻进了通风管道。
管道里一片漆黑，林野只能凭着记忆和直觉前进。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刚才硬抗那一击显然伤得不轻。体内的魔性也因为受伤而变得更加狂暴，脸颊上的魔纹又开始活跃起来。
不知道爬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出口的光亮。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踹开栅门，滚落到地面上。
外面已经是夜晚了，雨还在下。林野发现自己身处工厂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周围堆满了垃圾和废弃的杂物，散发着一股臭味。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魔纹正在慢慢褪去，身体也在逐渐恢复原状，只是那股虚弱感像潮水一样涌来，让他几乎站不住。
林野抬头望向工厂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警笛声。他知道苏晴这么做肯定会有麻烦，违抗命令，还帮助自己这个"失控的E级异能者"逃跑。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助自己？
林野想不明白。管理局的探员，不都是把他们这种所谓的"失控异能者"当成怪物吗？就像他父母一样，被当成定时炸弹，随时可以被处理掉。
雨渐渐停了。一轮残月从乌云中钻了出来，清冷的月光洒在林野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
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踉跄着向小巷深处走去。每一步都很沉重，不仅是因为身体的疲惫，更是因为心里的疑惑和迷茫。
"化魔"异能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管理局要刻意隐瞒它可以被控制的事实？苏晴又是谁？她为什么要帮助自己？
无数问题在林野脑海里盘旋，像一团乱麻。
他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灯火通明的工厂，又看了看自己布满伤疤的左手臂。那里的魔纹已经大部分褪去，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像褪色的刺青。
林野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消失在小巷的阴影中。不管前方有多少未知和危险，他都必须活下去，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
他隐隐觉得，自己的生活从今晚开始，已经彻底改变了。而那个叫苏晴的女探员，将会是这一切改变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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