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亲征

暴风雨中的英吉利海峡像一头被激怒的巨兽。"东方号"的船长勒费弗尔死死攥着黄铜舵轮，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艘改装过的战列舰此刻正以不可思议的三十度角倾斜着前进，船艏劈开的不是海水，而是连绵不断的山峦般巨浪。甲板上的水手们用浸透焦油的绳索把自己绑在炮位上，每一次颠簸都有人被甩进漆黑的海水，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浪涛吞没。

拿破仑站在舰桥上，海水从他的三角帽上不断流下。他拒绝进入船舱，右手始终按在佩剑剑柄上。剑鞘里的武器从三小时前就开始持续发出嗡鸣，频率与风暴的呼啸形成诡异的和声。当第一道闪电劈亮夜空时，皇帝突然转身对贝尔蒂埃吼道："左满舵！立刻！"

舵手本能地执行命令。就在"东方号"艰难转向的瞬间，一道足有桅杆粗的闪电击中他们原本的航线上。电光中，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个漂浮的金属物体——直径超过二十英尺的球形水雷，表面布满铜制尖刺，正在海浪中时隐时现。

"磁性水雷..."贝尔蒂埃的声音发颤，"英国佬把法拉第的新发明用上了。"

拿破仑的佩剑突然自行出鞘三寸，剑身上的七个符文同时亮起幽蓝光芒。最年长的水手长突然跪倒在湿滑的甲板上，划着十字喃喃自语："海妖的召唤...我父亲说过，只有将死之人才能看见..."

话音未落，瞭望塔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右舷！水下有东西！"

那确实不是自然界的造物。透过墨绿色的海水，隐约可见一条长度超过百米的黑影正环绕战舰游动。偶尔闪过的电光照亮它金属质感的鳞片和机械构造的鳍肢。当这个怪物第三次擦过船底时，整艘"东方号"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全速前进！"拿破仑下令的同时，佩剑完全出鞘。剑尖指向海面时，一道蓝白色电弧跃入水中。海底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接着是某种金属扭曲的刺耳尖叫。浮上水面的不是尸体，而是大团大团的齿轮、链条和冒着电火花的铜线圈。

勒费弗尔船长刚松一口气，就听见船舱底部传来更可怕的声响——龙骨断裂的脆响。那个机械海怪在临死前给了"东方号"致命一击。海水像饥饿的狼群般涌入裂口，底舱的火药库很快被淹没，但更致命的是，浸湿的火药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释放出带着甜味的淡紫色气体。

"弃船！"拿破仑的命令简短有力。当侍卫长递来唯一的救生艇钥匙时，皇帝却把它扔给了正在组织伤员撤退的军医。"我有这个，"他拍了拍腰间突然鼓起的皮囊，"拉瓦锡最后的发明。"

"东方号"沉没的过程缓慢而庄严。这艘服役二十年的老战舰像位不甘心的角斗士，每一块甲板都在与海水搏斗。拿破仑是最后离船的，他站在不断倾斜的舰桥上，看着自己的佩剑自动悬浮在身前，剑尖持续放射出脉动的蓝光。当海水终于没过脚踝时，他深吸一口气，拉动了腰间皮囊的充气阀。

"浮力气囊"瞬间膨胀成一个怪异的半球体，材质既不像皮革也不像橡胶，而是一种半透明的生物膜。拿破仑被包裹在这个发光的茧里，随着沉船漩涡下沉了足足二十秒，然后像软木塞般弹射出海面。气囊表面沾满了发荧光的海底微生物，在漆黑的海面上像盏诡异的灯笼。

暴风雨中，皇帝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呼救声。最近的声源来自一群抱着浮木的水手，他们中间漂浮着贝尔蒂埃元帅——参谋长的腿被缆绳缠住，正徒劳地试图用牙齿咬断绳索。拿破仑划动气囊向那边移动时，佩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下一秒，海面炸开了。

不是炮弹，而是一根直径五英尺的金属触须破水而出，末端锋利的钩爪直接刺穿了两个水手的胸膛。更多的触须从不同方向袭来，每根都带着精密的机械关节和旋转刀片。拿破仑的佩剑自动飞向最近的一根触须，剑刃与金属碰撞时爆出大团火花。

"往发光处游！"皇帝对幸存者大喊。他自己则抓住佩剑剑柄，任由武器带着他在触须间穿梭。每一次交锋，剑身的符文就更亮一分，第七次斩击时，整把剑突然变得赤红，切进触须就像热刀切黄油。被斩断的机械触须沉入海底前，拿破仑看清了断面上的铭文："皇家海军机密局第13车间，1816"。

当救援船只终于赶到时，海面已经恢复了诡异的平静。拿破仑是最后一个被捞上来的，他的气囊正在漏气，但佩剑依然紧握在手。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被救起的人都描述听到了某种"金属笑声"，来自深海。

踏上沃辛海滩的瞬间，拿破仑的军靴陷入了一滩荧光绿色的液体中——那是三天前战斗中留下的毒血，此刻正诡异地形成漩涡状图案。莫尔捷元帅带着满身绷带来迎接时，皇帝的第一句话是："准备地下作战室，我要看怀特岛的潮汐图。"

暴雨仍在继续。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里，拿破仑滴着海水的军装在地板上积成水洼。当他把佩剑平铺在潮汐图上时，七个符文投射出的光点恰好落在英军秘密发电站的位置。最年长的当地渔民突然惊恐地后退——他认出了那个图案，在祖辈相传的故事里，那叫"海妖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