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与铁锈

宋娜第一次闻到那股味道是在图书馆三楼的角落。

那是四月的一个阴天，窗外飘着细碎的雨丝，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受潮后微微发胀的气息。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黑色短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苍白的后颈上。劣质Alpha的信息素像一层薄薄的铁锈，若有若无地漂浮在她周围，让方圆三张桌子都空无一人。

直到许芊雪走进来。

她穿着浅杏色的针织连衣裙，肉粉色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耳后，露出纤细的脖颈。宋娜看见她后颈上贴着的信息素抑制贴，边缘已经有些卷边，像是贴了太久忘记更换。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那股味道——甜而软的樱花香气，混着一丝奶味的腥甜，从抑制贴的缝隙里漏出来，像一把小钩子，精准地勾住了宋娜的神经。

宋娜的笔尖在纸上顿住，洇开一小片墨迹。她看见许芊雪在斜对面的位置坐下，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本《生育制度》，封面上烫金的标题在灯光下微微反光。书页翻动的声音很轻，却让宋娜后颈的腺体突突跳动起来。

劣质Alpha的生理缺陷让宋娜的信息素缺乏攻击性，更像是一种慢性腐蚀的锈蚀感。大多数Omega会对这种不完整的气息本能地排斥，但许芊雪只是抬起头，雾蒙蒙的浅色眼睛扫过宋娜的方向，又垂下睫毛继续看书。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宋娜注意到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甲床泛着淡淡的粉色。

雨声渐大，敲打着图书馆的老旧玻璃窗。宋娜把视线移回自己的笔记本，发现刚才写下的公式全都变成了扭曲的线条。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屏住呼吸，肺部隐隐作痛。当她终于忍不住吸气时，那股樱花味立刻顺着鼻腔爬进大脑，像一团温热的棉花塞满了所有思考的空隙。

许芊雪忽然合上书站了起来。

宋娜的视线钉在她身上。看着她把书塞回书架，看着她整理裙摆，看着她走向洗手间的方向。等宋娜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女洗手间的门口。劣质Alpha的嗅觉不算敏锐，但此刻她清晰地闻到那股甜味在潮湿的空气里愈发浓烈，像某种无声的邀请。

洗手间里传来水声，然后是抑制贴被撕开的细微声响。宋娜的指甲掐进掌心，劣质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铁锈味混着樱花香在走廊上形成一种奇特的化学反应。当许芊雪推门出来时，她的抑制贴已经换成了新的，但后颈的皮肤还泛着被刺激后的淡红。

她们在狭窄的走廊上擦肩而过。许芊雪的睫毛颤了颤，没有抬头。宋娜闻到她发梢残留的洗发水味道，柠檬混着马鞭草，盖不住底下渗出的信息素。在即将错身的瞬间，许芊雪的手肘轻轻擦过宋娜的手臂，体温透过衬衫布料传来，像一块烧红的炭。

"你的抑制贴该换了。"宋娜听见自己说，声音哑得不像话。

许芊雪停下脚步。她转过身，雾蒙蒙的眼睛直视宋娜，嘴角弯起一个模糊的弧度："我知道。"

这是她们第一次对话。三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宋娜站在原地，看着许芊雪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衬衫后背已经湿透。她抬手摸向后颈，腺体烫得吓人，劣质信息素像溃堤的洪水般涌出，在空气中与残留的樱花味纠缠不休。

那天之后，宋娜开始有意无意地寻找那股味道。她发现许芊雪每周三下午都会来图书馆，总是坐在靠窗的角落，读一些社会学或生育理论的书籍。她读书时喜欢把头发别在耳后，露出小巧的耳垂，上面有一颗淡淡的痣。有时她会不自觉地咬下唇，留下浅浅的齿痕。

宋娜坐在固定的位置，假装看书，实则用余光记录着许芊雪的一切。她注意到许芊雪的抑制贴经常贴歪，信息素漏得像筛子，却对周围Alpha的骚动视若无睹。更多时候，许芊雪只是望着窗外发呆，眼神空得像一潭死水，只有翻书时指尖轻微的颤抖泄露出一丝活气。

五月的第三个周三，宋娜在图书馆门口遇到了许芊雪。暴雨刚过，地面上的水洼映着破碎的云影。许芊雪没带伞，肉粉色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她站在台阶上犹豫时，宋娜已经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我送你。"宋娜撑开伞，黑色的大伞面像一小片夜空。

许芊雪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问，安静地站到了伞下。她们沿着湿漉漉的人行道走着，肩膀偶尔相碰。宋娜闻到雨水也冲不散的樱花香，混着许芊雪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她的心跳声大得吓人，好在雨滴敲打伞面的声响足够掩盖一切。

"你在看《生育制度》。"走过第三个路口时，宋娜突然开口。

许芊雪轻轻"嗯"了一声，手指绕着发尾打转："挺无聊的。"

"书里说生育是损己利人的行为。"

"是吗。"许芊雪笑了笑，眼神飘向远处，"我倒觉得生育是最自私的事。"

宋娜侧头看她。雨天的光线给许芊雪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灰边，她睫毛上的水珠要掉不掉，像一颗将落未落的泪。她们在一栋老式公寓前停下，许芊雪接过伞柄时，指尖擦过宋娜的手背，留下一小片灼烧般的触感。

"要上来吗？"许芊雪问，声音轻得像羽毛，"雨一时停不了。"

宋娜的喉咙发紧。劣质Alpha的本能让她想要拒绝，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拽着她的衣角，把她拉向那个散发着樱花香的漩涡。她点了点头，跟着许芊雪走进昏暗的楼道。老房子的楼梯窄而陡，许芊雪走在前面，宋娜看见她连衣裙后腰处有一小片被雨水洇湿的痕迹，隐约透出底下皮肤的色泽。

许芊雪的公寓在顶层，小而整洁，散发着和她身上一样的柠檬马鞭草香气。窗台上摆着一排多肉植物，蔫头耷脑的，像是经常被主人遗忘。宋娜站在门口，湿漉漉的球鞋在地垫上留下深色印记。许芊雪递给她一条毛巾，指尖冰凉。

"茶还是咖啡？"许芊雪问，走向厨房。

"水就好。"宋娜用毛巾擦着头发，目光扫过客厅的书架。那里整齐地排列着更多社会学著作，还有几本孕期指南，书脊都很新，像是买来后就没翻过。

许芊雪端着玻璃杯回来，水面上飘着两片柠檬。她递给宋娜时，宽松的领口滑向一边，露出锁骨上一小块淡粉色的疤痕。宋娜接过水杯，故意让手指相触的时间延长一秒。许芊雪没有躲开，只是垂眼看着两人交接的指尖，嘴角浮起一个模糊的笑。

"你的信息素，"宋娜抿了口水，喉咙的干渴却没有缓解，"经常漏。"

许芊雪歪头，肉粉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你不喜欢？"

"太危险。"宋娜放下杯子，劣质Alpha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对其他Alpha来说。"

许芊雪轻笑出声。她向前一步，几乎贴进宋娜怀里，仰头时呼吸扫过宋娜的下巴："那你呢？"

宋娜的视线落在许芊雪的后颈。那里的抑制贴边缘已经卷起，甜腻的樱花信息素像蜜糖般流淌出来，勾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伸手，用拇指按住那块发烫的皮肤，感觉到许芊雪在她掌心里轻轻战栗。

"我不一样。"宋娜低声说，声音里带着铁锈味的沙哑，"我是残次品。"

许芊雪的眼睛在昏暗的室内像两团雾蒙蒙的星云。她抓住宋娜的手腕，引导那只手向下，滑过锁骨，停在心脏的位置。宋娜感受到掌下急促的心跳，和单薄衣物后柔软的弧度。

"我知道。"许芊雪说，呼吸拂过宋娜的耳廓，"所以才选了你。"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指尖在叩门。宋娜低头，看见许芊雪睫毛上未干的水珠终于落下，划过脸颊，消失在两人的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