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涌入鼻腔。
牧四诚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着。入眼是熟悉的、略显陈旧的天花板。身下是柔软的床垫。他回来了?回到他自己的小出租屋了?
他几乎是弹坐起来,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皮肤光滑,带着温热的触感,没有一丝蜡化的痕迹。他冲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外面是正常的城市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没有雨,没有火海。
他颤抖着抬起手,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掌心,喃喃道:“我…出来了?” 肩膀似乎还残留着被黑桃抓住时的冰冷触感,提醒他一切并非虚幻。
另一边,刘佳仪空洞的双眼缓缓聚焦(虽然依旧看不见),她“听”到了熟悉的、属于她安全屋的细微声响——空调运转的嗡鸣,窗外遥远模糊的车笛。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粘腻的血迹。她蜷缩在柔软的被子里,久久没有动弹,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哥哥递来毒药时那温热的触感,被推下楼时耳边呼啸的风声,脸上溅满温热鲜血的粘腻……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心底深处某个被强行挖空、又隐隐作痛的角落。
奢华的病房里,木柯缓缓坐起身。昂贵的心电监护仪发出平稳的嘀嗒声。他低头,看着自己完好的双手,又下意识地按向胸口。那颗脆弱的心脏,此刻正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没有一丝循环中那种撕裂般的剧痛。他闭上眼,家族审判厅里那些冷漠的视线、自己摔碎药丸时那绝望的疯狂,都如同潮水般退去。他活下来了。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
唐二打站在异端处理局冰冷的金属走廊里,背靠着墙壁。他抬起手,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掌,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把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以及将它递给白柳时那份孤注一掷的重量。无数世界线毁灭的幻影不再纠缠,脑海中一片清明,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尘埃落定的平静。
白柳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自己那张狭小的出租屋单人床上。胸口没有贯穿伤,衣服干干净净。身体完好无损,甚至连一丝疲惫感都没有。
一切都像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他缓缓坐起身,目光落在床边的旧书桌上。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把匕首。
通体漆黑,样式古朴。正是那把贯穿了循环、染血的旧匕首。
但此刻,它光滑的刃身上,没有任何血迹。只有靠近柄部的地方,多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崭新的裂痕。裂痕很细,却异常深邃,仿佛随时会彻底断开。
而在匕首旁边,还静静地躺着一枚硬币。
一枚染血的硬币。
硬币一面,雕刻着扭曲的荆棘与天平——那是他“交易”的象征。
硬币的另一面,却不再是空白或者模糊的图案。上面清晰地烙印着一个奇特的符号——像是两把交叉的、断裂的钥匙,又像是两只紧紧相扣、却即将分离的手。
白柳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枚冰冷的、染血的硬币。当触碰到那个全新的符号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悸动传来。
那悸动,带着冰原的寒意,带着毁灭光束的灼热,带着一丝…属于黑桃躯壳的、冰冷而纯粹的混乱气息,以及塔维尔那深入灵魂的悲恸与…守护。
它们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无法被“交易”法则定义的、名为“悖论之血”的联系。
白柳的指尖停留在硬币上,久久未动。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清晰地映照着硬币上那个崭新的符号。
良久,一个极轻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丝冰冷的了然:
“钥匙…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