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墙缝隙里那个温热的油纸包,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林薇的心上。是陷阱?是施舍?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试探?
饥饿的肠胃在疯狂叫嚣,理智却在拼命拉响警报。她躲在破窗后,屏息凝神,警惕地扫视着荒草丛生的院落。晨光熹微,将枯草的影子拉得细长,随风摇曳,仿佛潜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那个灰衣太监早已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片死寂。
时间一点点流逝。油纸包散发出的、微弱的食物香气,在这充满腐朽气息的冷宫里,显得格外诱人,也格外危险。最终,生存的本能压倒了疑虑。林薇深吸一口气,像一只敏捷的狸猫,快速翻出窗户,蹑足潜踪地移动到断墙边。她动作极快,一把抓起那个油纸包,迅速缩回殿内,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她颤抖着解开油纸。里面果然是一个白胖松软、还带着余温的馒头!这绝不是冷宫该有的食物。她强忍着立刻吞下去的欲望,仔细检查。馒头外表正常,没有异味,也没有奇怪的粉末。她撕下一小块,谨慎地放进嘴里咀嚼。
麦香在口中弥漫开,松软的口感与之前那个硬如石头的冷馒头天壤之别。温热的感觉顺着食道滑下,带来一丝虚假的慰藉。她狼吞虎咽地将整个馒头吃了下去,久违的饱腹感让她几乎落下泪来。
谁送的?为什么?
她摩挲着那张油纸,上面没有任何标记。那个太监惊愕于她糊墙的眼神再次浮现在脑海。难道……是因为她的“异常”举动,引来了关注?是善意,还是为了麻痹她,方便后续的监视或……清除?
无论如何,这个馒头让她恢复了些许力气和思考能力。她不能坐以待毙。那个基建系统,那宝贵的1点资源点,是她唯一的依仗。
她再次打开脑海中的《山河社稷图录》。亮着的选项依旧只有“简易土坯加固术”和“初级引水导流”。目光扫过那些灰色的、需要资源点解锁的项目,最终停留在“基础取暖燃料制备(木炭/泥炭)”上。所需资源点:5点。描述很模糊:利用有限材料制备可燃烧的固体燃料。
5点!她现在只有1点。但寒冷是眼下最大的敌人。昨夜糊墙带来的那点微乎其微的暖意,在深秋的清晨根本不堪一击。她必须尽快解决取暖问题。
目光落在殿内堆积的枯草杆和被她清理出来的、大量的枯枝败叶上。这些东西能烧,但燃烧太快,烟大,且难以持久。如果能制成炭……
一个念头闪过。她记得以前看过一些科普文章,提到过原始烧炭的方法——闷烧!
说干就干。林薇再次行动起来。她需要一个小型的、相对密闭的空间来进行闷烧实验。她在殿内角落找到几块还算完整的破砖,又费力地将那张歪腿的破桌子拖过来。桌子下面有个不大的空间。
她用破砖在桌子底下垒砌了一个小小的、三面封闭的“窑室”,留下一个不大的进风口和一个排烟口(利用桌腿的缝隙)。然后,她将收集来的、相对粗壮干燥的树枝折成小段,紧密地堆放在“窑室”内。又在上面覆盖了一层较细的枯枝和枯草,最后用湿润的泥土混合着剩下的草筋泥,小心翼翼地糊在树枝堆的表面,只留下进风口和排烟口,试图制造一个相对密闭的闷烧环境。
这个过程比她糊墙更耗费体力和耐心。泥土的湿冷让她手指僵硬,糊泥时要保证密封性又不能完全堵死空气流通,极其考验技巧。失败了几次,泥土塌陷下去,她又重新修补。汗水浸湿了她单薄的衣衫,又被寒风吹得冰冷刺骨。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搭建她的“微型土窑”时,一股极其突兀的、难以形容的剧痛毫无征兆地在她左肩胛骨处炸开!
“呃啊!” 林薇痛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手中刚糊上去的泥巴“啪嗒”掉在地上。那感觉就像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尖锐、灼热,瞬间剥夺了她的呼吸。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怎么回事?!
她惊恐地环顾四周,殿内空无一人。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几息之后便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肌肉被撕裂般的酸胀感和一阵阵心悸。
是原主的旧伤发作?还是……穿越的后遗症?
她喘着粗气,揉着剧痛过后依旧酸麻的肩膀,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就在她准备继续时,脑海中的《山河社稷图录》突然自动翻开了新的一页!
并非是她解锁的页面,而是一页原本空白的区域。此刻,上面正缓缓浮现出几行猩红的、如同血书般的扭曲字迹:
「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乱世枭雄系统’惩罚模块激活!」
「关联对象:萧珩(代号:枭)距离过近!」
「惩罚类型:痛觉同步(定向:左肩胛骨贯穿伤)」
「警告:目标对象‘枭’遭遇‘噬骨钉’刑罚,宿主林薇(代号:稷)被动承受10%痛感!」
嗡!
林薇的大脑一片空白。
乱世枭雄系统?萧珩(顾衍)?惩罚模块?痛觉同步?噬骨钉?刑罚?
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认知。顾衍也绑定了系统!而且是一个听起来就充满毁灭和混乱的“乱世枭雄系统”!他正在受刑?遭受一种名为“噬骨钉”的酷刑?而她,因为某种未知的“关联”,竟然被动承受了他10%的痛苦?!
刚才那几乎让她晕厥的剧痛,仅仅是顾衍此刻承受的十分之一?!
那顾衍……他正在经历怎样的地狱?!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冷宫的寒风更刺骨。她之前还困惑于他为何痛苦,那句“止痛药”是何意……现在,答案以一种极其残酷的方式展现在她面前。
他不是因为她而痛,他是本身就处于巨大的痛苦之中!而她,因为两个系统的某种诡异联系,成了他痛苦的“共鸣体”!
就在这时,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伴随着沉重而压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再次笼罩了冷宫偏殿!
林薇的心脏骤然缩紧。她猛地扭头看向殿门方向。
沉重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外。紧接着,是门栓被粗暴抽开的刺耳摩擦声。
“吱嘎——”
破败的木门被推开。
萧珩(顾衍)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挡住了门外微弱的晨光。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蟠龙锦袍,但这一次,那象征权势的华服上,浸染着大片大片暗红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化为实质,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他的脸色比昨夜更加苍白,如同上好的宣纸,嘴唇也失去了所有血色。额角的冷汗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染血的衣襟上。他的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抖。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肩位置,锦袍被利器撕裂,隐约可见一个被简单包扎过的伤口,但仍有新鲜的血液不断渗出,染红了包扎的白布!
他的眼神,比昨夜更加冰冷,更加幽深,仿佛两潭冻结了千年的寒冰。那里面翻涌着暴戾、隐忍、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凶光。当他那双淬了冰的眸子扫过殿内,看到角落里那个被泥土覆盖、还冒着缕缕青烟的“微型土窑”,以及林薇沾满泥污、惊魂未定的脸时,瞳孔深处猛地一缩!
震惊!
难以置信!
还有一丝……被窥破最狼狈状态的暴怒!
“你……” 萧珩(顾衍)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在做什么?”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那个简陋的土窑,又猛地转向林薇肩胛骨的位置——那个刚刚同步了剧痛的位置!仿佛透过她的身体,看到了自己肩头那枚深入骨髓的“噬骨钉”!
林薇僵在原地,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恐怖气息。他受伤了,很重!而且刚刚承受了非人的痛苦!而自己刚才肩膀的剧痛,就是拜他所赐!
“我……我冷……” 林薇的声音干涩发紧,几乎不成语调,她下意识地指向那个冒烟的小土堆,“想……想烧点东西取暖……”
萧珩(顾衍)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她凌迟。殿内的空气凝固到了极点,只剩下土窑里枯枝闷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他沉重压抑的呼吸。
林薇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看到对方垂在身侧的右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是伤痛?是怒火?还是……再次因为她靠近而引发的、那该死的系统惩罚剧痛?
就在林薇以为他会像昨夜一样爆发或者直接动手时,萧珩(顾衍)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猛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似乎在对抗着某种排山倒海般的痛苦。额角的冷汗瞬间汇成溪流。他牙关紧咬,从齿缝里挤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比昨夜更加痛苦,更加绝望。
这一次,林薇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刚才剧痛的左肩位置,再次传来一阵尖锐的、仿佛被无形之力撕扯的酸麻感!虽然远不如刚才同步刑罚时那般剧烈,但足以证明——他在痛!因为靠近她而痛!
那句冰冷的低语再次在她耳边回响:“冷宫……果然没有止痛药……”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林薇的心脏。她看着眼前这个强大而脆弱的男人,这个披着摄政王外衣、承受着系统折磨的同班同学,一个荒谬又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这冷宫,困住的何止是她?这无解的痛,折磨的又何止是他一人?
就在这时,萧珩(顾衍)猛地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痛苦和暴戾交织,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林薇看不懂的、近乎于疯狂的决绝。
他不再看林薇,也不再理会那个冒烟的土窑。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过殿内斑驳的墙壁,最终,定格在林薇昨夜糊墙时,无意中用沾着泥巴的手指在墙角一块相对干净的墙面上划拉出的几道痕迹上。
那是她在极度疲惫和思考时,无意识写下的东西——一串属于21世纪的、冰冷而清晰的英文字母和数字组合:
“E=mc²”(质能方程)。
萧珩(顾衍)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脸上所有的表情——痛苦、暴戾、疲惫——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猛地向前一步,因动作牵动伤口而闷哼一声,却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串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符号上,仿佛看到了救赎的曙光,又仿佛看到了颠覆一切的真相。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林薇,眼神变得无比复杂,震惊、探究、审视……还有一丝几乎熄灭的希望之火被重新点燃的炽热。
“你……” 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颤抖,“……也知道这个?”